姜念一愣，聲音的來源是裴景宸，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將手按在了胃部。
原來是沒用膳就跑出來的嗎……
姜念起身，還好她的屋內現在有好幾盤點心，全端了過去。
裴景宸看到有一盤點心是核桃酥，剛剛擦乾的眼淚突然又流了出來。
姜念連忙拿出帕子為裴景宸擦臉，邊擦邊柔聲問：「好端端的怎麼又哭了，這些點心不合你胃口嗎？」
裴景宸抽抽搭搭的，有些哽咽：「兒臣不喜歡吃核桃酥。」
姜念雖不明白只是因為不愛吃核桃酥就哭成這樣，卻還是連忙撤了下去。
她把一盤栗子糕往前推了推，道：「既然不愛吃就不吃，嘗嘗這栗子糕，軟糯香甜。」
裴景宸一邊哭一邊抓起一塊栗子糕，塞入嘴裡，姜念看他是真的餓了，這東西噎人，他還一口接著一口吃個不停。
她連忙倒上杯茶，又發現裴景宸哭得鼻涕都要流下來了，又是給他擦臉又給他遞茶。
裴景宸吃著吃著，喝兩口茶順一順，吃了個半飽，抬眼看到姜念滿臉擔憂地看著自己，鼻頭一酸。
仔細回想，他好像從未在母后的眼中看到這樣純粹擔憂的情感。
姜念又要了盆溫水，拿著帕子給裴景宸擦臉。
白色的布浸了熱水，擰乾後變得熱乎乎的，一整個蓋在臉上，眼睛的酸脹感迅速得到緩解，姜念的動作又很輕柔，裴景宸將臉埋在帕子裡，嘴唇哆嗦著。
他不能再哭了，不然老是麻煩瑾嬪娘娘照顧他。
裴景宸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臉擦乾了之後，沒有黏糊糊的感覺了，他道：「多謝瑾嬪娘娘。」
姜念笑了笑，摸摸他的腦袋，輕聲說：
「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這樣擅自跑出來了，看，這次就不小心摔倒了。」
裴景宸撇撇小嘴，道：「母后不在意兒臣，摔倒了也沒關係。」
姜念一聽，表情變得極其認真，看著裴景宸濕潤的眼眶，說：「你的母后在意你，就是因為在意你，所以她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責罰你，反倒是你身邊的宮女、嬤嬤，她們才是真正受責罰之人。」
裴景宸一愣，這麼說起來，他自己跑出來了，那平日裡照顧他的宮女和嬤嬤們……
姜念繼續道：「你要記住，因為你的身份與旁人不同，所以大多數時候，做什麼事情，其後果都不會最先報應在你的身上，往往都是身邊的人替你承受。」
小到皇子，大到帝王，都是這樣的道理。
自古以來，不論帝王有何決策，也不論報應的好壞，都是平民百姓最先承受。
裴景宸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他現在很擔心嬤嬤們，又後悔就這樣衝動著跑了出來。
他的母后情緒不穩定，此時還不知道在怎樣發瘋呢……
裴景宸道：「兒臣明白了，多謝瑾嬪娘娘，兒臣先告退了！」
沒等姜念再多說什麼，他往外跑去，恰好碰見了乳母抱著剛睡醒的珩兒出來。
兩個孩子頭一次見面，裴景宸看到乳母懷裡小小的人，歪了歪頭，也不跑了，問道：「他是……兒臣的皇弟？」
乳母不明所以，點點頭道：
「見過大皇子，這是二皇子，自然是您的弟弟。」
裴景宸表情複雜，珩兒也滿眼都是好奇地盯著裴景宸看，他小聲說：「皇弟有一位很好的母妃，比我要好很多。」
乳母表情略一呆滯，一眨眼，裴景宸就跑了出去。
正覺得奇怪呢，姜念走了出來，道：「不必在意，那孩子今日只怕是被他的母后傷著了。」
「傷著了？奴婢看著大皇子的手上的確纏了白布呢。」
姜念搖搖頭：「估計是傷著心了。」
……
此時，鳳華宮內的氣氛降至冰點，眾人皆大氣不敢喘一下，生怕觸怒了皇后，自己變成了她發泄怒火的冤大頭。
兩個宮女氣喘吁吁地跑進殿內，撲通一聲跪下，驚恐道：「……娘娘，奴婢沒有找到大皇子。」
皇后柳眉倒豎，聞言怒斥道：「廢物！本宮的宸兒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們這腦袋都別想要了！」
「娘娘恕罪！」
這種時候，小宮女都不敢擅自說話，只有金蕊還能在一旁說上兩句：「娘娘寬心，這後宮裡又沒什麼危險的東西，大皇子不會有事的，只是一時賭氣罷了。」
皇后氣得扶額，她百思不得其解，為何裴景宸偏要和她對著來，不想吃核桃就不吃，好好說就是了，也不知道誰教的他，擅自跑了出去。
皇后沒好氣道：「他不會出事，那為何這麼多宮女奴才去找了都沒找到呢，真是急死本宮了。」
金蕊苦笑道：「估計……大皇子生氣，這么小一個人兒，躲在什麼角落裡，旁人也不好發現。」
「也不知道哪來的這麼多氣，本宮真是……」
皇后說著說著，眼眶竟也突然紅了，她看著桌上的核桃點心，擺擺手說：「還不把它們都端下去，省得宸兒看見了傷心……不想吃就不吃吧，本宮也不逼他了。」
兩個宮女連忙過去端走了點心。
金蕊聽到皇后這樣說，還是十分欣慰的。
最起碼，皇后總算是學會了妥協與讓步，母子二人本來感情就深厚，平日裡該心平氣和地好好說一說，不然平白傷了各自的心就不好了。
正這樣想著，嬤嬤一陣驚呼，激動道：「娘娘！娘娘！大皇子回來了！」
皇后本想著強裝淡定坐在那裡，等著裴景宸找她認錯，可一聽到他自己回來了，還是忍不住站了起來，笑著說：「那就好，本宮要擔心死了……」
裴景宸低著頭走了進去，皇后快步走上前，一拉扯他，還是忍不住訓斥：「你去哪裡了！現在一點都不在意母后的感受了嗎？」
裴景宸搖搖頭，小聲說：「兒臣知錯。」
他的衣衫灰撲撲的，沾了些塵土，只是小臉看著依舊白淨。
皇后一聽他主動認錯，心半軟了下來，不由得放低了音量：「知道錯了就好，你不愛吃核桃，母后讓人撤下去了，你不是餓了嗎，現在咱們就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