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回到天池之後,喬固齜牙咧嘴的走了過來,讓我直接去遺體美容間找許姐,亡人已經送到那去了。
我一看喬固這表情,心說估計這次的亡人,應該死相挺慘的......
等我到了遺體美容間,看到亡人的模樣之後,我也是一嘬牙花子。
鐵床上這位咋說呢,從胯下這個部位開始吧,往上劃一條線直到頭頂,之後從中間一分為二,左一半右一半,就是我現在看到的模樣。
我接過許姐遞過來的手套,把亡人這半邊身子翻過來看了看。
嗯....這切口齊的不像話,估計是機器切割的,這是出事故了?
許姐聽見我問的話,嘆了口氣,解釋說:「家屬看見屍體當場就昏過去了,我了解到的情況是,這位是自殺,據說是因為廠里拖欠工資,他去要錢還被人打了一頓,家裡孩子學費交不上,工廠這邊還要不回來錢,家裡還欠了饑荒,一時想不開就直接躺傳送帶上了。」
說著,許姐又給我拿過來了一個塑膠袋,裡面血了呼啦的裝了許多內臟。
「我自己大概看了一下,應該是不缺。」
我把手伸進袋裡大概挑揀了一下,的確不缺,倒是省得我還得跑趟現場去機器裡面摳了。
現在是啥情況呢,人死了,還是死在流水線上,單位領導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先是給了欠的工資,之後就跟警察走了,具體怎麼處理的我也懶得去打聽。
反正亡人家屬是把工資全都拿出來了,哪怕一分錢不要了,也得讓這位亡人完完整整的走。
要不然,僅憑他們家的經濟水平,是請不動許姐和我的。
我長嘆了一口氣,看了看許姐。
「姐咱開整吧?」
許姐點了點頭。
接著,還是那些準備工作,問香沒啥問題之後就是洗理縫捏。
不過這一次縫屍,和之前的方法不太一樣,因為亡人是從中間被切成兩半的,肚子裡你能叫出來名字以及叫不出來名字的內臟,基本上都被機器切割的或是破損或是直接滑出來了。
這種情況下想要縫屍,那就不能從正面縫了,得先從背面縫。
在許姐的幫助下,我倆把亡人的兩半身體一前一後,面朝下放置好。
接下來,就是要把亡人身體對齊,才能開始走線。
這次這情況比較特殊,如果是從中間斷成兩半,我這走線之前對齊位置,哪怕稍微偏一點都不行。
因為平常縫屍,即便是稍微有一點點歪,我也可以利用洗理縫捏里最後的「捏」,來調整具體位置。
但這從上到下的走線,你偏了那就是偏了,手動根本無法調整,只能拆線重走。
可但凡是走上線之後,這線就不能拆了,拆線重走是縫屍匠這行的大忌,甚至可以說是大忌中的大忌。
你想吧,忙活半天縫好了,結果咔咔的你給人家拆了,這跟你把人家二次分屍了沒啥區別,人家就算拼著不投胎了,也得來個不死不休。
不過對於這種情況,我也有我自己的辦法。
既然亡人已經斷成兩截了,而且是從中間一分為二這麼斷的,那就直接開始定點,也就是我奶奶給我留下的那本書里所提到的「定點縫屍法」。
所謂定點縫屍法,其實就是在亡人肩膀兩側的某一處位置用筆做個記號,之後再在腳踝、臉頰兩側、大腿根部、膝蓋等位置,全都用筆做上記號。
在開始走線之前,用一根紅繩根據這兩點定出一條直線,紅繩就捆在這兩點之間的直線上。
只要所有紅繩全部保證是直線不歪斜,那最後走完線,人一定是對齊的。
不過眼下這個情況,我還得多一個步驟,因為那塑膠袋裡還裝著亡人肚子裡的東西,這些東西也得重新塞回去。
如此一來,就不能先縫正面了,而是要先從背面開始。
等把整個後背到臀部以及脖子縫合對齊之後,再把人翻過來,扒開皮肉把內臟按位置塞進去,再縫前面。
在我的指揮下,許姐把住亡人,我在各個位置上定好點,喊了一嗓子喬哥,讓他幫我拿一包紅繩過來。
喬固拿著紅繩興奮的走進遺體美容間,問我說:「柳老弟,我能在旁邊看一看嗎?」
我無奈的點了點頭。
這喬固啊,膽子是夠大,而且好奇心特別足,這走線有啥好看的?不就是個針線活麼。
其實對於我來說吧,走的線多了,在某些時候,這就跟縫個洋娃娃沒啥區別。
喬固搬了個小凳子,坐在旁邊極其認真的看著我捆紅繩,有那麼一瞬間倒是給我整的不好意思了。
點全都定好之後,我拿出針包,穿好線,直接從亡人腰部開始進行走線,中間縫齊了之後,往兩邊再走。
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後背就走得差不多了。
我和許姐以及喬固三個人,合力把亡人再翻過來。
正面朝上之後,最先要縫的,就是亡人的陰部。
亡人是個男性,陰部自然也是被切斷了,喬固只敢看,不敢上手去碰,就只能是許姐拿著,我來縫合。
其實怎麼說呢,干我們殯葬這行的,所謂的男女之別,都是完全不存在的。
我給許多老人穿過壽衣,年輕的也不是沒接過,所有亡人在從病房裡被推出來之後,都是蓋著白布單,下面光著身子的。
穿壽衣,那就是穿壽衣,是男是女,多大歲數,和我沒關係,我只負責給亡人穿衣服,多的事情,我從來不會去想。
這個時候還在計較什麼男女之別,那就是在耽誤亡人上路,這因果,我可不會主動去擔。
在許姐的幫助下,我走完了這地方的線,之後就是縫合脖子以及腦袋。
要說這趟線啥地方最難走,那就要數腦袋了。
且不說這地方皮肉本就不多,我只能用細線縫合,萬一哪裡走的不對了線崩開那都是事兒,最主要的是,即便是我能縫合完成,許姐最後的化妝環節,也是極難的。
想要靠化妝手法把這切口和線遮蓋住,我都不敢想有多難,不過看許姐的意思,她似乎並沒有把這個當回事兒。
僅僅是一個腦袋和脖子,我就縫了得有兩個多小時,中間給我站的腰疼,那也只能忍著,畢竟只要走了線就不能停。
等就只剩下塑膠袋裡的東西沒塞進去,我也是鬆了一口氣。
事情到這,就好辦了。
又忙活了二十幾分鐘,這趟線才總算是走完了,我累得幾乎站不住,喬固把我扶到凳子上,我抽出根玉溪就開始抽,一根抽完了再來一根,最後一口氣兒抽了三根,這才算是勉強緩過來勁兒了。
而許姐,也開始了她的工作,各種各樣的化妝品層出不窮。
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亡人有什麼特別特別明顯的變化,就是原本慘白的膚色慢慢變得正常了起來,而且這臉中間的線痕,也是在一點一點的變淡。
不過可以看出,這次的生意很明顯對於我和許姐來說,都算是個挑戰。
畢竟許姐給遺體美容,可從來沒有這麼久過。
一個小時,許姐花了一個小時,終於是把美容工作完成了。
我走到跟前一看,從亡人胸口部分開始,往上的膚色幾乎看起來跟常人沒有任何區別,因為過會兒我還要給亡人穿壽衣,被壽衣遮擋住的部分,不需要美容,只需要我縫好就行。
接著,在我們三人的合力搭配下,亡人的壽衣也穿好了。
抬重的人收到消息,推著鐵床就過來了,把亡人接到五號廳請進冰棺之後,我坐在靈堂里只感覺腿都有些發木了。
我揉著雙腿,心裡也是有些感嘆......
「唉....到底是上歲數了,兩三年以前,老子一天不間斷縫兩個都不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