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提著粉藍色裙擺，慢慢踱步來到溶月跟前，左右繞了兩圈，將溶月從頭到腳都仔細打量了一遍。
此前，她只聽說不近女色的大哥房裡多了一個通房丫頭，生得膚色勝雪，烏髮如瀑，美得如同畫裡走出來的人兒一般。
今日仔細看了看，孟詩婉覺得，府中下人的誇讚都太低調了。
「你生得很好看。」
孟詩婉揚起嘴角，與孟行止有七分相似的眸子裡帶著盈盈笑意。
溶月抬眸，對上孟詩婉的目光，心中生出幾分小心翼翼來。
雖說三小姐孟詩婉是庶女，但她的親生母親乃孟行止生母的陪嫁丫鬟，後來被老侯爺抬成了林姨娘。
孟行止生母去世後，林姨娘視孟行止為親子，盡心竭力地為他籌謀，無奈陳氏手段狠辣，對懷孕的林姨娘動了手腳，林姨娘拼死生下孟詩婉，也血崩而亡。
故而孟行止待孟詩婉極為寵溺，京城貴女之中，唯獨孟詩婉過得隨性自然，不用被世俗拘束。
這大概就是有人撐腰的快活。
溶月又想到了溫柔的姐姐，和善的爹娘。
他們曾經也會為她撐腰，可如今他們都離開人世，一切只能由她自己去闖。
乍然間，她鼻子升起一陣酸澀。
然而，笑容溫和的孟詩婉忽然話鋒一轉，說道：「但以色侍人，不會長久。」
溶月身子一僵，對上孟詩婉初現凌厲的眼神，無奈之感油然而生。
她何時以色侍人了。
分明是孟行止他，色慾薰心！
溶月心中滿是嫌棄，卻聽孟詩婉說道：「不如我教你琴棋書畫，你也好生學學，才能長長久久地留在大哥身邊。」
說著，孟詩婉便緊緊握住她手腕，幽黑深邃的眼眸中充滿了激動。
「嗯？」
溶月後知後覺，好看的眉輕輕皺起，澄澈的眸子裡滿是詫異，「三小姐，您莫不是在跟奴婢開玩笑吧？奴婢，只是侯府中的丫鬟罷了。」
「丫鬟又如何。」
孟詩婉熱切地抓住她的手腕，「大哥喜歡你啊，你知道嗎？祖母為大哥挑選了那麼多世家貴女，大哥本不想娶妻，是我提到你，說你需要一個名分，大哥方才鬆口，告訴祖母，他要尋一個寬厚大度的正妻。」
溶月對上她熱切的目光，心底的詫異被驚訝衝散了。
孟行止要娶妻了？還要給她一個名分？
不要，她不想當個謹小慎微的妾，就像三小姐的生母一樣，分明與世無爭，卻還是被人害死了。
不行，她必須跟孟行止說清楚，她絕對不會給他當妾。
溶月心裡亂成一團麻，對上孟詩婉熱切的眼神時，哂笑著收回目光，道：「三小姐說笑了，侯爺怎會為了奴婢才答應娶妻呢，侯爺早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他應該也清楚的。」
說罷，她微微垂首，不再看滿眼激動的孟詩婉，心中盤算著如何遠離孟行止。
待自說自話的孟詩婉先一步離開後，她才坐回原位，沉重地嘆了口氣。
小圓推門而進時，她正捧著蒼白的臉頰，望著窗外皚皚白雪發愁。
「溶月姐姐……」
微若蚊蠅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將她滿腔愁緒拉扯回來。
她回眸看去，小圓逆光站在臥房門口，手足無措地瞧著她，胖乎乎的小手正掐著手心，嘴唇也被小圓咬得滲出血來。
她騰地站起身來，眸中泛著幾分擔憂，「被欺負了？」
小圓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巴巴地看著她，話到嘴邊了，又被她咽了回去。
溶月眉頭擰得更緊了，輕輕握住小圓的手，強壓下心底不安，問道：「到底怎麼了。」
滾燙的淚珠猝不及防地從小圓眼眶滑落，重重地砸在了衣領上，片刻功夫，便只剩下一道淺淡的淚痕。
「溶月姐姐，你快離開侯府吧，這兒會吃人，會吃了你的。」
小圓反握住她的手，語氣中帶著幾分哭腔，「你喝的避子湯藥，不是尋常的避子湯藥，我聽說，喝得太多，會讓你永遠都不能懷有身孕。」
「咱們做奴婢的，都是主子抓在手裡的風箏，能飛多高，飛多遠，全看主子心情，主子不高興，咱們粉身碎骨也不是不可能。」
小圓說得擲地有聲，滾燙的淚珠不斷從眼角滑落。
溶月聞言，眼底滿是不敢置信，道：「怎麼會，我乖順聽話，每次的避子湯藥都喝了，侯爺怎會給我換藥，讓我徹底不能生育呢。」
她也沒有發現，服用的湯藥有什麼問題。
見她這副模樣，小圓幽幽嘆了口氣，道：「姐姐，下藥，不止喝藥一種的。」
「昨日侯爺外出前，特意囑咐長風，一定要讓姐姐將避子湯藥喝了，房裡的薰香，也不能斷，待到姐姐永遠都不能有孩子了，避子湯藥也就不需要了。」
小圓抬起眼眸，直直地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剎那間，溶月心裡徹底變成了一團亂麻。
她近日一直在為陸家大公子研製血毒的解毒之法，房中充斥著各種藥材混雜的味道，衣衫也沾染了不少。
故而房中用了什麼薰香，她也未曾在意。
若小圓說的是真的……
溶月壓下眸底冷色，慌亂的神情已經被她遮掩下去。
「溶月姐姐，你還好嗎？」
對上小圓關切的眼神，溶月靜靜凝視著她，想要從她眸底看出幾分心虛。
可她什麼也沒看見。
「我心中有數。」她深吸了一口氣，眉梢輕輕上挑，帶著幾分笑意，「我本來也不想要孩子，侯爺這樣做，反而給我省了力氣。」
「可……」
「時辰不早了，侯爺怕是快回來了，你且去忙。」
她打斷小圓的話，催促小圓離開。
待臥房中只剩下她時，她才飛快冷靜下來，提著青色裙擺，飛快走進孟行止的臥房。
她輕手輕腳地打開小香爐，將裡面殘餘的香料倒了些許在手帕中，包裹著帶回了臥房。
猛然坐在床榻之上，溶月頓時感到心驚膽戰，身體一陣陣地發涼。
若小圓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孟行止肯定是生出了讓她長長久久地留在侯府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