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火一直燒到後半夜。
凌蒼命人尋了一個新的客棧,住了進去。
而溶月和孟行止只得跟隨。
那家客棧燒成灰燼,卻只有幾個放過的賊人被燒死了,留下一具具屍體
百姓們得知那幾個欺男霸女、作威作福的壞人死了,個個拍手稱好,欣喜若狂。
凌蒼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可事已至此,他只能勉強接受眼下的結果。
而溶月去往新客棧後,仍覺得雙手乏力,魂不守舍。
凌蒼身為太子,暴虐無度,不把百姓性命放在眼裡。
解決了幾個大漢也就罷了,沒掙到凌蒼竟然放任他們燒毀整個客棧,火勢險些蔓延到隔壁幾家房子去。
她越想越心驚膽戰。
翌日,天蒙蒙亮時,枯坐到天亮的溶月方才將思緒拉扯回來,欲休息片刻。
不曾想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
她大驚失色,正欲質問來者何人,卻見孟行止一身青衣,挺拔如松地站在門口。
微微曦光灑落在他身上,透著淡淡光輝。
溶月看得微微一愣,卻聽孟行止語調清冷地問道:「現在知道怕了?」
若非昨夜早有準備,他恐怕都被迷藥迷倒了,躺在客棧里,被烈火焚燒殆盡。
也就溶月這個傻子,竟還在接近凌蒼。
她到底還有什麼目的,需要接近凌蒼才能解決?
孟行止太陽穴狠狠跳動了一下,向來心如止水的他此刻心煩意燥,難以平復。
昨夜,他一想到溶月被那幾個大漢暗中抓走的事情,就覺得心慌意亂,難以冷靜下來。
好在他安排的人手順利把溶月救出來,同時還把凌蒼呼故意留在客棧等死的無辜百姓救了出來。
否則數十條人命就此隕滅,他怕是要夜不能寐了。
對上他凜冽森然的目光,溶月心底悄然生出幾分不安來。
好似狂風暴雨傾瀉而來,攪得她不得安寧。
她不動聲色地掐了掐手指,輕咬著唇,佯裝鎮定地站在孟行止對面。
二人四目相對,最終還是溶月敗下陣來,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侯爺一大清早地過來,就為了訓斥我幾句嗎?」
她一直都知道怕,怕進了長寧侯府,被深不可測的侯府後宅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她也怕被凌蒼抓住把柄,被凌蒼所利用,終其一生不得自由。
可自從她決定進入長寧侯府,為姐姐和爹娘報仇,就已經被捲入權勢紛爭的漩渦之中。
思及此處,她深吸一口氣,瀲灩澄明的眸子裡透著幾分瞭然的清醒:「我知道怕的,但形勢所迫,不得不來,侯爺大可不必對我冷言冷語,此去江南,我便不回京城了,待侯爺回了京城,你我山高路遠,再不相見。」
話音落下,她鄭重其事地向孟行止行了一禮,聲音依舊綿軟,卻無比堅定。
孟行止負於身後的雙手悄然緊握成拳,看似平靜的眼眸中,壓抑著數之不盡的不舍。
然,想到她如今身陷囹圄,孟行止又強壓著心底翻湧的情緒,平靜無瀾地看著她,伸出手,將她扶了起來。
「既然你想清楚了,就不用本侯多言,此行一路艱險,若遇到危險,你……顧好你自己,不用管其他人。」
孟行止說到此處,不由得停頓了一下,眸色淡然地看著她的眼睛。
「好。」
溶月輕聲應下,只見他轉身離去,只留下一抹挺拔如松的背影,悄然消失於她的視線中。
她不由得緊抿著唇,貝齒輕咬嘴裡的軟肉,直到嘴裡一片濃郁的血腥味蔓延開來,她才放鬆下來。
她所求不過是一生安穩自由,如今她已然踏上這條路了,只要再堅持些日子,眼前定會一片豁然開朗。
思及此處,她深吸一口氣,佯裝面色平靜地回房收拾東西。
待天光大亮,她去樓下用飯,聽人說起昨夜的火災。
人人都說這場火來得好,將城裡幾個欺男霸女的惡霸燒死了,大家終於能夠鬆一口氣,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了。
可閒談之間,她豎起耳朵又聽到些話。
都說昨日那個客棧的掌柜得罪了某個大人物,才會有人放火燒他的客棧,恰好燒死了幾個惡人。
而那個掌柜昨夜回了家,一家子皆被人殺了。
今兒個一早,他家鄰居聞到很濃郁的血腥味,推門去看,才發現一家人都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她不由得捏緊了拳頭,腦海中滿是掌柜昨夜哭喊不止的畫面。
他本該安安穩穩地生活,卻遭了無妄之災。
「溶月。」
清冷陰鷙的聲音忽而從頭頂傳來。
她抬眸看去,凌蒼一身白衣,站在樓梯轉角處,饒有興味地看著她。
不知為何,溶月腦海中驟然浮現出掌柜一家老小死在血泊中的畫面,再看凌蒼時,驟然感到心慌意亂。
她嘴唇輕輕囁嚅著,忙站起身來向他行了一禮,輕聲道:「公子。」
凌蒼滿意地點了點頭,大步流星地來到她旁邊,與她同坐一張桌子。
溶月驟然感到壓力倍增,面上卻沒有半點顯露。
劉公公在一旁,壓著嗓子,為凌蒼叫了一桌豐盛的早飯。
然,凌蒼並沒有第一時間用膳,反而抬眸看向溶月,那雙似笑非笑的狹長眼眸中,透著幾分審視。
「你覺得那個掌柜一家,死得冤枉嗎?」
陰鷙的聲音聽得溶月頭皮發麻。
她沉吟片刻,故作鎮定地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知全貌,不予評價,我並不清楚掌柜做了什麼事情,才導致有人殺了他一家。」
或許是什麼喪盡天良之事,也或許,只是得罪了某個大人物。
她並未言明,凌蒼卻微微俯身,目光如炬地盯著她,好似看穿了她所有心思。
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清明的眼眸中透著幾分不安。
正當她不知所措時,凌蒼忽而低笑一聲,道:「那幾個大漢能不動聲色地摸進客棧,少不了他的幫忙,更何況他們還能清楚知道,我們住在哪個房間。」
說到此處,凌蒼眸中掠過幾分危險,「貪念太重,想對我們痛下殺手,藉機斂財,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想到那個掌柜貪婪的樣子,凌蒼便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