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蒼驟然抬起眼眸,眼神銳利,猶如刀刃。
她一顆心都蹦到了嗓子眼,生怕被凌蒼拒絕。
馬車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馬車外的長風亦不慌不忙,耐心等待。
侯爺說過,凌蒼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拉攏民心,倘若出發之際就無視他的死活,江南百姓如何敢信任他。
沉默良久,凌蒼眼底的冷意才悄然消散,淡淡然地擺了擺手,示意溶月快去。
溶月欣喜若狂,殷紅的唇角險些沒壓住。
凌蒼將其看在眼裡,心情愈發陰鷙,恨不得將溶月用鐵鏈鎖起來,隨時都能將她拉扯回來。
然而,倖存的理智不斷提醒著他,不能這麼做。
否則溶月這個醫術高超的小丫頭,將會被孟行止毫不留情地搶走。
想到溶月戰戰兢兢的模樣,凌蒼心中愈發煩躁。
如同七月的黃昏里,天陰沉沉的,一場暴雨將下未下,悶悶的,煩躁不堪。
他堂堂太子,還不比長寧侯高貴?
溶月怕不是眼睛瞎了,才會歡歡喜喜地去尋孟行止那個瘋子。
然而,縱使凌蒼氣的咬牙切齒,溶月也毫不在意,歡歡喜喜地登上孟行止的馬車,乖順又溫和地向孟行止行了一禮。
素白青蔥的指尖輕輕搭在孟行止的手腕上。
溫軟的唇一開一合,便吐露了她的心思。
「多謝侯爺幫忙,不然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那輛馬車呢。」
話音剛落,她診脈的手便頓住了。
她愣愣地抬起頭,對上孟行止那雙如漆似墨的深邃眼眸,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壓低了聲音問:「你服毒了?」
她聲音輕顫,眼神中滿是不敢置信和不解。
她沒有懷疑孟行止被人下毒,是因為他體內的毒正是她之前特意為孟行止配製的。
沒有解藥,也不致命,但會讓中毒者感到難受,且沒有藥物能夠緩解。
若是旁人必定看不出異樣,還以為孟行止只是感染了風寒,身體不適。
她目光複雜地看向一派淡然的孟行止,沉聲問道:「侯爺當真不把自己的性命當成命了?」
對上她質問的眼神,孟行止悄然勾起唇角,如漆似墨的眼睛裡溢出幾分笑意,道:「權宜之計罷了,你難不成真想一直在太子的馬車上?」
提到凌蒼,溶月目光微微凝滯。
見她沉默不語,孟行止下意識擰緊了眉頭,隱隱感到有什麼事情可能會超出他的控制。
然,正當他滿心煩躁,不知所措時,溶月忽而勾起唇角,笑得眉眼彎彎,問:「所以,侯爺不惜服毒,是為了讓我從太子殿下的馬車上下來?」
孟行止對上她如星辰般燦爛的眼睛,恍惚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這狐狸壓根沒有對凌蒼產生一絲一毫的念頭,而是懷疑他服毒的初衷是為了她。
他心下歡喜了片刻,又立刻將心中雀躍壓了下去,清雋的臉上沒有半點波瀾。
「算是吧,你以前好歹是本侯的人,倘若你在馬車上得罪了太子,也是給本侯招惹麻煩,本侯不喜歡麻煩。」
冷冰冰的話聽得溶月心頭一梗,看向孟行止時的滿眼笑意,都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麻煩?
在他眼中,她如今只是一個可能會給他帶來麻煩的人。
為了預防麻煩的出現,他不惜服毒來避免。
也是,他如今在朝中四面楚歌,沒有皇上的信任,那些跟他同行之人,亦不敢做得太過火。
否則被***和三皇子黨公然打壓,只會讓他們喘不上氣來。
想到這兒,溶月亦平靜下來。
她明白孟行止的不易,便不想成為他的麻煩,最好的選擇就是遠離他,一絲一毫的牽扯都不要有。
她又恢復以往的疏離,淡然地收回手,道:「還要多謝侯爺出手相助,不過太子殿下的香車寶馬,的確比侯爺的馬車舒服多了。」
冷冰冰的語調聽得孟行止心口疼。
他不肯承認他對溶月那點情意,溶月亦不肯承認。
如此也好,他們漸行漸遠,各自保重。
沉吟片刻後,孟行止眸中掠過一抹淺淡笑意,道:「你明白就好,此行前往江南,於你而言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以後也別回去了。」
「我心中有數,侯爺若沒事的話,我就下去了。」
這話一出,孟行止下意識以為她要回凌蒼的馬車,心中忍不住醋了。
他廢了這麼大的功夫,她就在他的馬車上待了片刻。
難不成她真的對凌蒼有了別的念頭?
思及此處,孟行止眸色暗了幾分,看向溶月的眼神愈發凌厲。
「你當真要下車?」
「是。」
溶月板著小臉,打定主意跟孟行止保持距離,絕對不讓旁人產生一絲一毫的誤會。
然,這幅模樣落在孟行止眼中,還以為溶月真打算去凌蒼的馬車上。
向來平靜的心,在此刻變成一團亂麻。
「你身份卑賤,的確不能跟本侯同乘一輛馬車,太子殿下的香車寶馬,你怕是更不配。」
不配二字宛如密密麻麻的針,無形之中穿透溶月的心臟,疼得她渾身冰涼,四肢百骸。
她抬起澄明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孟行止那張清雋俊秀的臉,一時間如鯁在喉,有些難以喘息。
她掐了掐手心,俏生生的臉蛋上掠過一抹冷意,當即向他行了一禮,陰陽怪氣地說道:「那我就不打擾尊貴的長寧侯歇息了,告辭。」
話音落下,她便讓車夫停了車,掀開帘子,直接跳下去。
動作一氣呵成,毫不猶豫。
青色的裙擺隨風飄起,宛若翩翩起舞的蝴蝶。
孟行止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毫不留戀的背影,手中的茶盞都快被他捏碎了。
這個小狐狸!
他白費這麼多心思將她從凌蒼的馬車上拉下來。
早知如此,就讓她在凌蒼面前討好去。
下了馬車的溶月面無表情地跟在馬車後面。
長風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的,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問:「溶月姑娘,你跟侯爺鬧彆扭了?」
他把侯爺做的點點滴滴都看在眼中,侯爺就是嘴硬心軟,一點也捨不得溶月吃苦。
溶月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我身份卑賤,豈能跟堂堂長寧侯鬧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