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是相思病啊

  凌蒼心煩氣躁,骨節分明的手指緊握酒杯,卡擦一聲,酒杯應聲而碎。

  鋒利的碎片劃破了手指皮膚,鮮紅奪目的血液爭先恐後地向外湧出。

  他目光陰鷙地盯著鮮紅的傷口,嘖的一聲,「孤受了傷,宣長寧侯府的溶月大夫入東宮,為孤診治吧。」

  一旁的小太監得了令,立刻加快腳步,出宮宣溶月入宮。

  其他宮女太監見此情形,這才反應過來,凌蒼想要的不是酒,更不是葡萄。

  而是長寧侯府的溶月大夫。

  凌蒼若有所思地把玩著新的酒杯,任由鮮血橫流。

  溢出的烈酒從傷口上流淌而過,痛意尖銳,就像被千萬根針密密麻麻地扎了下去。

  然,凌蒼面上沒有半分波瀾,甚至帶著幾分笑意。

  孟行止一身皮外傷,虛弱得很,攔不住他了。

  凌蒼眼底笑意越發肆意張揚,可心底就像永無白晝的黑夜,寂靜無光。

  天還沒黑,溶月剛熬好了藥,送到孟行止臥房,東宮就來人了。

  小太監端著高高在上的姿態,一步一步來到孟行止的庭院,高聲道:「太子殿下身體不適,讓長寧侯身旁的溶月大夫入宮醫治,溶月大夫,請吧。」

  輕飄飄的聲音略顯尖銳。

  溶月定定地站在床邊,雙腳猶如生了根,拔也拔不動,小心翼翼地看向床榻上的孟行止。

  孟行止眼皮子都沒抬一下,語調是一貫的清冷淡然:「太子殿下有令,你還不去?」

  溶月的心猛然下沉,對上小太監笑吟吟的目光時,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她不禁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底的惶恐,強裝鎮定,一步步走向小太監。

  澄澈的眼眸中掠過一抹乖順好看的笑,聲音綿軟地說道:「煩請公公帶路。」

  話落,她便不動聲色地摸出一個荷包,塞到小太監手中。

  小太監得了銀子,頓時眉開眼笑。

  他乃太子身邊最得眼的太監,平日太子有什麼心事,還會問他兩句,自然也知道溶月已經贖身,不再是長寧侯府丫鬟的事。

  將荷包塞進懷裡,他便向孟行止虛虛地行了個禮,道:「奴才還要帶溶月大夫回去復命,就不叨擾長寧侯了。」

  隨即帶著溶月飛快離開了長寧侯府。

  兩腳踩在長寧侯府門外的地上時,溶月只覺得腳下軟綿綿的一片,如同踩在水面上,漂浮動盪,隨時都可能溺水。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捂著胸口,那裡放著孟行止還給她的賣身契。

  她是自由身了。

  不再是長寧侯府的丫鬟,不再卑微下賤,性命亦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她要早日摒棄將希望寄託於孟行止身上的念頭。

  孟行止可以護她一時,不能護她一世,更何況孟行止四面楚歌,再護著她,反而是害了她。

  思及此處,溶月長吐一口濁氣,在小太監的指引下上了馬車。

  見小太監眉眼舒展,時不時還捏著那個荷包,溶月沉吟片刻後,便問道:「公公,太子殿下身體康健,為何忽然又不適了?」

  得了好處,加上凌蒼對她的態度曖昧不明,小太監對她和藹得很。

  提到太子身體不適,他便輕輕皺起眉頭,嘆了口氣,將凌蒼為陳氏所作所為發怒的事情美化一番後,告訴了溶月。

  得知凌蒼已然知曉她贖身了,很快就會離開長寧侯府,溶月心裡咯噔一下。

  小太監在宮中察言觀色,心細如塵,溶月面上有一絲一毫的波瀾,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他輕笑一聲,替凌蒼說好話道:「溶月大夫不用害怕,殿下深知您醫術高明,甚是欣賞您,您啊,前途無量呢。」

  小太監說罷,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線了。

  溶月勾起唇角,笑得有些勉強,柔聲道:「多謝公公誇獎,民女這點醫術跟宮中太醫相比,還遠遠不夠看呢。」

  「溶月大夫,你這話就不對了,太子殿下不用其他太醫,只要您,您還不懂嗎?」

  小太監擠眉弄眼地看著她,眼睛裡滿是暗示。

  溶月佯裝不懂,微微一怔,道:「民女還要多謝太子殿下的信任。」

  小太監聞言,暗暗嘀咕了一句「油鹽不進」,隨即便笑眯眯地轉移了話題。

  待馬車停下,小太監便帶著她下了馬車,一路向東宮而去。

  路上,朱紅高牆格外醒目,琉璃瓦片灑滿了陽光,遠遠看去,熠熠生輝。

  直至東宮內殿,溶月雙腿彎曲,畢恭畢敬地跪在殿門外。

  凌蒼正慵懶地躺在軟榻上,面色略顯蒼白,卻絲毫不顯虛弱。

  幾個貌美的宮女謹小慎微地跪在旁邊,捧著熱茶和點心,身子紋絲不動。

  「進來。」

  凌蒼懶散地開口。

  溶月心知說的是她,當即謝了恩,微微垂首,踩著小碎步進了內殿。

  凌蒼已然伸出一隻手,另一隻手捂著額頭,眉頭輕皺,道:「小大夫,你快給孤瞧瞧,孤總覺得身子不適,是不是又得了什麼病啊?」

  溶月面色不改,畢恭畢敬地跪坐在床榻邊,抬起手臂,素白的指尖輕輕落在他的手腕上。

  專屬於凌蒼的體溫順著指尖傳來,溶月眼觀鼻鼻觀心,沒有半點動容,一心撲在為他診脈上。

  時間緩緩過去,凌蒼單手撐著下巴,饒有興味地看著專心致志的溶月,微薄的唇悄然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

  「從脈象來看,殿下身體並沒有什麼問題,殿下可否仔細跟民女說說,殿下哪裡不舒服。」

  溶月抬起眸子,看向凌蒼,眸中滿是認真之色。

  凌蒼微微蹙眉,一手捂著胸口,狹長的眼睛卻一直盯著溶月那張精緻的小臉,煞有介事地說道:「孤每日閉上眼睛,總覺得心神不寧,腦海中總會浮現出你的樣子,你說孤是不是得病了?」

  不安的預感在心底蔓延開來。

  她咬了咬嘴唇,輕聲道:「可能是殿下太過擔心了,民女這就給殿下開一副安神的藥,殿下按時服用,每日不胡思亂想,身體定然更加康健。」

  凌蒼忽而笑得更加肆意張狂了,一字一句地說道:「可孤覺得,孤是患了相思病,尋常的藥治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