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嗯」了一聲,目光從孟行易身上掠過,滿臉都寫著恨鐵不成鋼。
「溶月,你說,易兒的身體能經得住那些風花雪月嗎?都變成這副模樣了,滿腦子還惦記著女人!」
陳氏語氣森冷,看都不想再看孟行易一眼。
孟行易也撐著身體,折騰著想要坐起來,氣勢洶洶地跟陳氏對峙道:「若我清心寡欲,我還治什麼病,索性讓她一副湯藥藥死我,死了就什麼都不想了,你滿意了?!」
他雙手撐著身體,瞪大雙目,直勾勾地盯著陳氏。
如此劍拔弩張,誰也不肯示弱。
「二爺身體痊癒,適當的……」溶月綿軟的聲音響起,母子二人均抬頭看向她。
白皙如玉的俏臉浮出一片緋紅,聲音也低了幾分,囁嚅道:「對二爺的身體無害。」
這話一出,孟行易臉色驟然多雲轉晴,道:「瞧,溶月都說了,母親你大可以再問問為我診治的太醫,看我到底能不能行。」
陳氏聽他這番虎狼之詞,老臉都快丟盡了,但他態度堅決,她也只能妥協。
「罷了,我懶得管你!」
她氣沖沖地拂袖而去,砰的一聲,房門緊閉。
孟行易目睹這一幕,亦面色陰沉無比,冷哼一聲,道:「若非她當初對我不上心,我怎麼落到這個地步。」
溶月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默默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也就他這個白眼狼會認為陳氏不重視他。
陳氏對他縱容無度,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他面前,卻得他一句「不夠重視」。
也是陳氏咎由自取,讓他成了視人命如草芥的畜生。
自私自利,卑劣不堪。
「溶月。」
孟行易忽而抬頭,陰暗的眼神落在溶月身上,帶著幾分凌厲的審視。
她不慌不忙,輕聲應道:「奴婢在。」
「我大哥不是身體不適嗎?你不用每日都來我這,好好照顧我大哥。」
「是。」
溶月行了一禮,便給孟行易準備好湯藥,又廢了好大一番功夫,為孟行易施針。
待一切完成,她就回了孟行止的庭院。
而孟行易迫不及待地讓小廝去孟畫凝院子裡打聽,最好能帶一個貌美的丫鬟回來伺候。
當天下午,黃鶯便進了孟行易的院子,直到夜深人靜之際,才悄無聲息地回到孟畫凝院子裡。
此時,孟畫凝安靜無聲地坐在臥房之中,等待著某人。
待房門被輕輕推開,黃鶯早已收斂了那副媚態,整理好衣衫,恭恭敬敬地站在孟畫凝面前,道:「小姐,您交代的事情都辦妥了。」
「很好,若你們能辦成此事,本小姐保證為你們改頭換面,重新做人。」
黃鶯面上一喜,嬌俏的眼眸中透著濃濃的笑意,當即向孟畫凝行了一記大禮,道:「奴婢,必不辱命。」
「下去歇著吧。」
孟畫凝交代。
待黃鶯悄無聲息地離開,藏在臥房暗處的溶月才悄無聲息地走出來,眸中帶著幾分憂色。
「這樣真的可行嗎?」她有些猶豫。
然,孟畫凝不以為然,輕聲道:「欲成大事者,不得瞻前顧後,如今已是箭在弦上,由不得你問可不可行。」
「黃鶯她們幾個皆是我和母親在各地搜羅來的風塵女子,受盡迫害,只求能改頭換面,安穩無憂的生活,這一切我都能給她們。」
孟畫凝直直對上溶月那雙帶著猶豫的眼睛,唇角悄然勾起一抹淺笑,道:「溶月,你經歷的還是太少了。」
聽到這兒,溶月忍不住搖頭。
不少了,家破人亡,已是很多人都從未體驗過的遭遇。
若今日猶豫,她大仇難以得報。
「孟行易近女色,表面感覺神清氣爽,身體恢復如前,實則氣血翻湧,只要等到時機成熟,藥效發作,便會猝死,屆時就算誰查,都只會查到他死於過於激動。」
於陳氏而言,這將是奇恥大辱。
思及此處,溶月腦海中不自覺地描摹出那副場景,只待孟行易一命嗚呼。
溶月沉吟片刻,方才站起身來,輕聲道:「時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近日我們還是少見面為好。」
話音落下,她便悄無聲息地回了孟行止的庭院。
推門而入,孟行止正趴在床榻上,狹長深邃的眼眸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跳動的燭火。
她微怔,素白小手搭在門上,一時不知該退出去還是進去。
「還站在那做什麼?不給本侯換藥?」
他語調中帶著幾分揶揄。
溶月俏臉微紅,輕聲應下,便捧著藥罐上前,為他換藥。
昏黃的房間裡,孟行止忍著後背上密密麻麻的痛意,側著臉看向溶月。
只見她秀眉輕蹙,好看的眼睛裡滿是凝重之色,就連鼻尖都跟著輕輕皺起,紅潤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一舉一動,皆小心翼翼。
他將一切看在眼裡,忍不住問道:「今日一早便給本侯換了藥?」
「嗯。」溶月輕輕點頭,手上動作更加輕盈:「奴婢看侯爺還在睡,便沒叫醒侯爺。」
孟行止心底沒由來的不是滋味,忍不住輕哼一聲,道:「你倒是貼心。」
「多謝侯爺誇獎。」
這話一出,孟行止心中更不是滋味。
他都這種時候了,還冷冰冰的,為他換藥都不動聲色,生怕被他發現。
對他好讓她覺得丟人了?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掠過,又被他壓了下去。
他們的關係,的確應該疏離一點,否則惹人惦記。
思及此處,孟行止恍然意識到,受傷真不是好事。
人變得脆弱,就容易胡思亂想,胡思亂想就容易衝動。
衝動,就會壞事。
他當即收斂了心底的波瀾,面色平靜地問道:「你的計劃到哪一步了?」
「奴婢攢的銀子,足夠奴婢贖身離開侯府了。」
她綿軟溫柔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歡喜。
孟行止放在身側的雙手卻悄然握緊拳頭,壓抑著心底的不舍和不甘。
片刻之後,他方才恢復一派坦然,道:「就算你沒錢,定北將軍府和三叔一家都會幫你。」
「這不一樣的。」
溶月話音裡帶著幾分笑,「奴婢的銀子足夠了。」
孟行止悶悶地應了一聲,臥房便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