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害怕了?」孟行止一貫清冷疏離的聲音傳來。
她撿起尚未熄滅的燈籠,小心翼翼地靠近孟行止,看清他的臉才暗暗鬆了口氣。
「侯爺,您還沒休息呢。」
她放下燈籠,點燃了庭院中的燈籠。
很快,庭院便有了光亮。
她站在屋檐底下,看著孟行止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微風吹風,燈影綽綽。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孟行止清雋的臉。
聽聞京城百姓對孟行止的評價好了不少,挽回了聲譽,於孟行止而言,應該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陳氏在長寧侯府處處受限,他亦在陳家安插了他的眼線。
他算無遺漏,過得順風順水,心中應該很快活。
思及此處,溶月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眸,向孟行止行了一禮,聲音綿軟地說道:「奴婢這就去找姜姑娘。」
「不用。」
孟行止捏了捏眉心,語氣中帶著幾分冷意。
他跟姜雲整日逢場作戲,實在疲憊。
聽了他這話,溶月應了一聲,便說她回房歇息了。
孟行止直直地坐在原位,心底生出幾分無奈。
當真一點都不關心他。
沒良心的小狐狸。
他抬起手,倒了滿滿一杯酒,正欲一飲而盡時,緊閉的房門從裡面被推開。
溶月捧著一個小匣子,送到孟行止跟前。
她打開了小匣子,露出裡面的東西。
「奴婢為侯爺準備了一些藥,以備不時之需,其中白色瓶子對人有益,治病解毒止血等,其他顏色的瓶子裡是毒藥,每瓶毒藥毒性不同,奴婢將其寫下來了,侯爺有時間可以瞧瞧。」
話音落下,她福了福身子,道了聲告退,不等孟行止開口,她便一人回到臥房,簡單洗漱後,就拿出她專門製作的人偶練習針灸之術。
孟行止瞧著匣子裡裝滿的藥,薄唇悄然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
還說她什麼都做不了,分明每次都是雪中送炭呢。
他正想讓小狐狸幫他做點毒藥,她便主動送來了。
若是她能長長久久地留在侯府……
這個念頭剛從腦海中閃過,便被他毫不猶豫地抹殺。
他生於深淵,長於深淵。
不能再把溶月拉到深淵之中了。
腦海中浮現出溶月的音容笑貌,他不禁抱緊了匣子,眸色越發顯得晦暗。
夜色漫長,晚風搖曳,裹挾著杯中酒的味道,醉人心脾。
翌日,起了個大早的溶月在長風的注視下,打了一套拳。
孟行止坐在屋檐底下,目光凜冽銳利,看她一舉一動,眉頭也皺得越來越緊。
她學了不少東西,但關鍵時刻要自保,還是太難了。
待她大仇得報,離開長寧侯府,無人庇護,屆時陳家或是凌蒼的人對付她,她又該如何自保?
孟行止沉吟許久,看向溶月的目光也越發凝重。
「奴婢先告退了。」
溶月綿軟的聲音響起,將他的思緒拉扯回來。
他輕頷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的背影,思緒逐漸歸於平靜。
如芒在背的溶月踩著小碎步,慢悠悠地來到孟行易的庭院,便瞧見孟行易氣勢洶洶地打翻了陳氏送去的湯藥。
母子二人聽到她的聲音,當即抬起頭來,陰測測地看向她。
「母親身份尊貴,何須親自照顧我這個廢人,她伺候就夠了。」
孟行易目光陰鷙地盯著溶月精緻如畫的臉頰,蒼白的唇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溶月心中毫無慌亂,恭恭敬敬地來到他面前,撿起滿地碎片,綿軟溫順地說道:「奴婢這就給二爺熬藥。」
話落,素白指尖被碎片划過,露出一條又深又長的傷口,鮮血乍然涌了出來。
她秀眉輕蹙,來不及捂住指尖,便被陳氏目光陰沉地瞪了一眼。
「晦氣的……」
「母親。」孟行易冷不丁地打斷陳氏尚未說出口的話,語調略顯陰沉:「她盡心盡力伺候我,你還這麼不滿意,到底是對她不滿,還是對我不滿呢?」
說到這,他直直看向陳氏血色盡褪的臉,「若母親覺得我晦氣,大可以從此不再管我。」
若非他有孟家血脈,能夠跟孟行止一較高下,爭搶長寧侯的身份,早就被陳家拋棄了。
他母親表面重視他,實則都是為了他能夠為陳家謀利益。
母子感情,不過爾爾。
見陳氏還要欲蓋彌彰地解釋,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沉聲說道:「母親今兒個起了大早,恐身體不適,還是回去歇著吧。」
孟行易下了逐客令,溶月便乖順地站在他面前,面帶微笑地對上陳氏錯愕的眼神,道:「夫人請回吧,要想二爺身體康復,最重要的還是心情愉悅。」
「好。」
陳氏咬牙切齒地答應下來,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那張嬌艷的臉,恨不得當場將其抓花,徹底毀掉。
然,溶月心中毫無波瀾,目送陳氏憤憤不平地離開後,方才轉身推動孟行易的輪椅。
「你不是說,去給我熬藥嗎?」
「藥喝多了也不好。」她燦若星辰的眸子裡染著薄薄笑意,仔細看,還能看出幾分真心流露。
孟行易腦海中緊繃的那根弦,在此刻,悄然鬆懈了幾分。
「你不是說,按照你的藥方按時喝藥,我的身體就能痊癒嗎?我怎麼覺得身體越來越不受控制了?」
他話裡帶著幾分試探。
然,溶月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拆穿了他當初沒有按照她的囑咐喝藥的事實。
孟行易頓時面色漲紅,氣勢洶洶地罵道:「既然是治療身體的藥,我多喝點怎麼了?早點康復不行嗎?」
「過猶不及,二爺這麼聰明,怎會想不明白。」
溶月淡淡然地開口。
孟行易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沉默良久,他才冷著臉說道:「推我出去走走。」
「是。」
溶月揚起笑臉,乖順體貼地說道:「二爺就是要多多出去散心,心情愉悅,身體才會康健。」
孟行易冷哼一聲,並未說話。
心底的怨恨、陰霾如同海上風浪,不受控制地翻湧而起。
直到幾個生得貌美如花的丫鬟從他面前路過,陣陣香風襲來,幾乎要將他整顆心都勾了去。
溶月微微垂首,便將他垂涎欲滴的表情看在眼裡。
眸底驟然生出幾分冷意。
狗,永遠改不了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