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看過去時，他已經收斂了眸底波濤洶湧的情意，溫和地笑著，說道：「你保住我的命，治好我的手腳，於我而言，如再生父母，溶月，無論你要什麼，我都願意給你。」
此話擲地有聲，目光坦蕩而熱烈。
她與他目光相撞時，藏在心底那點利用的心思便顯得格外拙劣。
從她選擇以身試藥開始，就是想要定北將軍府欠她一份恩情。
目的達成，陸平墨的真誠坦蕩卻讓她心生愧疚。
可身份擺在那裡，她不得不用更多心思，攀附一切可以利用的人，為姐姐報仇，讓爹娘和姐姐在九泉之下瞑目。
想罷，溶月澄明如一汪清泉的眼睛裡透出幾分笑意，道：「奴婢如今沒什麼想要的，若將來陸大公子能幫上奴婢，奴婢也不會拒絕。」
她不動聲色地將承諾推向未來。
陸平墨唇角悄然勾起一抹明朗的笑容，俊俏清朗的面容愈發好看。
然，孟行止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蠢蠢欲動的姜雲微微俯身，露出大片雪白細膩的肌膚，呵氣如蘭，媚眼如絲。
「侯爺是不是乏了？奴家伺候您歇息，可好？」
孟行止的思緒驟然被拉扯回來，如常的面容下，透著幾分生人勿近的冷清疏離。
抬起眼眸，目光凜冽而駭人。
姜雲心底生出的希望如山石坍塌，滾滾而落。
她艱澀地笑著，聲音依舊嫵媚勾人，卻道出孟行止的心事：「侯爺的整顆心都撲在一個丫鬟身上，就不怕給她帶去不必要的麻煩嗎？」
她身處皇宮，廝殺不絕，豈會不懂朝堂紛爭的可怕。
溶月心思澄明，只想安樂無憂，可留在孟行止身邊，便永遠得不到那份安寧。
頃刻間，孟行止的心沉沒於深淵，不見光明。
姜雲說的對，但又不對。
他不會給溶月帶去麻煩。
思及此處，他凌厲的眼睛裡透出幾分運籌帷幄的自信，面色平靜地看向姜雲，道：「姜雲，能偏安一隅，安穩生活難道不是你所求？」
被戳破心思的姜雲心思微動，好看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
你死我活的日子，她過夠了，所以才想留在孟行止身邊，留在長寧侯府中，哪怕當個不受寵的姬妾，只要能安穩地過日子，她便欣然嚮往。
見了受寵的溶月，她怕宮中那些爾虞我詐重現，就想先下手為強，又或許，抓住孟行止的心就能讓她過上安穩日子。
思緒萬千，也抵不過她心底的半分貪戀。
「你若配合本侯，待時機成熟，本侯會送你去另一個安穩的地方，保你一世無虞，衣食無憂。」
「好。」
姜雲甚至沒問，孟行止想讓她配合做什麼。
安穩生活於她而言，誘惑太大了。
二人不動聲色地交換了目光，協議就此達成。
……
窗外，微風打了個轉兒，裹挾著落葉，簌簌地飄落在地。
綿綿細雨悄然落下，淋濕了萬物，將枝葉沖刷得碧綠。
溶月著急地收拾著晾曬在庭院的藥材，巴掌大的臉上布滿了慌亂之色。
剛從書房出來的長風當即手腳麻利地為她收拾好藥材，妥善安置。
溶月眸中這才有了明媚笑意，將她自己做的蜜餞果子塞了一些給他。
長風正欲拒絕，卻聽溶月說道：「就當我交給你的束脩，辛苦你整日教我練武了。」
話已至此，他也不好拒絕，將蜜餞果子塞進袖子裡，笑著向她道謝。
待長風走出溶月的臥房，轉身就向孟行止的書房走去，並乖乖地放下那點蜜餞果子，道：「溶月姑娘親手做的蜜餞果子，聽說甜的很，讓奴才送給侯爺嘗嘗。」
孟行止方才放下手中狼毫，看向油紙包里的，裹著蜜糖，晶瑩剔透的蜜餞果子，幽暗深邃的眼睛掠過一抹淡然的笑意。
「不是讓你別說，是本侯讓你幫忙的嗎？」
長風嘿嘿一笑，他當然沒說了，溶月也以為他是舉手之勞罷了。
只是他看侯爺整日偷偷望著溶月的背影，心不在焉的，又不肯在溶月面前有個好臉色，他才換了個說法，把蜜餞果子說成溶月專程讓他送過來的東西。
果不其然，只有溶月能把侯爺哄得高高興興。
孟行止目光停留在散發著香甜氣息的蜜餞果子上，片刻之後才移開視線。
「本侯才不喜歡吃這種甜膩的東西，但看她一片心意的份上，留下吧。」
長風頓時眉開眼笑，當即就把東西留下了，笑道：「侯爺果然宅心仁厚。」
就是嘴硬。
長風自幼跟在孟行止身邊伺候，朝中動盪他也了解幾分。
他家侯爺啊，怕是不能有半點軟肋，否則就會成為朝堂上那些豺狼虎豹瘋狂撕咬的對象。
長風為孟行止感到可惜，卻不忘把蜜餞果子穩穩噹噹地放在孟行止跟前。
吃不吃無所謂，重要的是看著都高興嘛。
溶月並不知曉長風所為，她昨日出門為病人診治時，聽到不少關於太子和三皇子的消息，孟行止殺害朝廷命官的消息被壓了下去。
然，現在最重要地是孟行止沒有殺人的證據。
思來想去，她又將目光放在尾巷的那群乞丐身上。
這次，她並未親自前去尾巷，而是找到了李慶安。
聽她提起尾巷，李慶安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好像猜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溶月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哂笑道：「我就是聽說太子殿下在桂花巷子發現侯爺和劉正大人的屍體，懷疑侯爺殺人，那城北乞丐諸多，人多眼雜，或許真有人看見呢。」
提到乞丐，李慶安眸色驟然明亮了幾分。
他忽然想起一個人，或許能夠幫到侯爺。
「溶月姐姐，你真是幫了大忙了。」
李慶安興奮地跳起來，哪裡還有往日跟孟行止學到的那份淡然。
目送他飛快地跑開，溶月張了張嘴，又將話咽回去。
她本想讓李慶安找人打聽一下呢。
結果似乎給李慶安帶來了靈感。
溶月不動聲色地摸了摸鼻尖，眸子裡掠過幾分澄澈坦蕩的笑意。
希望真的能幫上孟行止，最好找到人證，證明他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