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母。」孟行止舉止優雅淡然地放下筷子,正欲問林氏可用早飯了,林氏便直言她來找溶月。
溶月早料到如此,道:「三夫人為昨日藥方而來?」
「是。」
林氏面帶急色,保養得極好的臉都多生了幾條皺紋,「我已命人在京城所有藥鋪問過了,仍差一味藥。」
溶月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那味藥十分稀有,加上長得比較特殊,鮮少有人能找到。
她昨日並未將此事告知於林氏,因為她猜想以林氏的財力物力,或許能找到這味藥。
然,找了一整日都沒找到的林氏心亂如麻,只能找溶月想想辦法。
溶月沉吟片刻,將醫書記載的那味藥可能生長的位置告知林氏,道:「醫書記載,那味藥喜寒,三夫人可以找人在更加高冷的地方去尋,白岩山也可以找找。」
白岩山在京城百里之外,山高入雲,這些時候,山上仍有白雪皚皚,寒氣逼人。
林氏聞言,暗暗鬆了口氣,絞帕子的手也悄然鬆了力氣,向溶月道了聲謝,便神色匆忙地去找藥材了。
溶月回過頭來,正欲為孟行止布菜,發現孟行止放下筷子,幽暗深邃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她。
灼熱直接的審視看得她心裡發毛,垂放在身側的雙手輕輕揪住衣裳。
她彎了彎眉,哂笑道:「侯爺看奴婢做什麼?」
孟行止勾起嘴角,低笑一聲,道:「看你醫術了得,將長寧侯府上下當成你的病人了。」
她紅潤光滑的小臉驟然褪去幾分血色,訕訕一笑,「奴婢只是盡力而為,更何況,奴婢只為畫凝小姐醫治她的臉,二爺他,是侯爺您讓奴婢醫治的。」
「還學會頂嘴了。」
孟行止語調平和,好看的眉輕輕皺起,眼神愈發黯然。
兩人之間的氣氛愈發詭異。
溶月委屈巴巴地咬著唇瓣,清明如水的眼睛上氤氳著水霧。
她不想救孟行易,是孟行止讓她救的。
昨日林氏帶她去東邊小院,也是孟行止點頭答應的。
她就不相信,孟行止猜不到林氏的目的。
這會跟她橫眉冷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溶月越想越委屈,晶瑩剔透的淚珠頃刻間就從眼角滾落,悄無聲息地砸在衣襟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本侯還沒說話呢,就哭了?」孟行止沒好氣地伸出手,帶著薄繭的手指從她光滑如玉的面頰上划過,擦去她臉上的淚痕。
她心中愈發委屈,「侯爺什麼都不說,又什麼都說了,您怪奴婢多管閒事,給人治病,對不對?」
說著,卷翹的睫毛又掛上了晶瑩的淚珠,「侯爺若真不想讓奴婢做這些事情,索性將方神醫和安婆婆送給奴婢的東西都扔了吧,奴婢再也不管了。」
她說得爽快,聲音綿軟又溫順。
孟行止聽得哭笑不得,抽出帕子遞給她,道:「本侯何時不讓你替人治病了,只是想提醒你,莫要誰都相信,最後反而害了你自己。」
「啊?」
溶月微怔,精緻的眉眼都染上了濃烈的尷尬。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假裝很忙地拽了拽衣角,囁嚅道:「奴婢……奴婢誤會侯爺了。」
下一刻,孟行止抬手重重敲了她的腦袋,語氣略顯不滿:「誤會了本侯,還敢如此理直氣壯?」
吃痛的她癟著小嘴,眼眶仍有些泛紅,「奴婢錯了。」
「知錯就改,以後莫把本侯想得太壞。」孟行止深邃的眉眼間噙著一抹淺笑。
溶月應了聲是,便提起衣袖,乖乖為他布菜,「侯爺您多吃點,近日您公務繁忙,都瘦了。」
她笑得有些狗腿,眼角眉梢都堆滿了討好。
孟行止頗為喜歡她此刻的乖順,怡然自得地接受了。
待溶月回到臥房,李慶安便敲響了她的房門。
「溶月姐姐。」
李慶安拱手向她行了一禮,道:「侯爺有東西給你。」
溶月眸底掠過幾分疑惑,道:「方才侯爺為何不給我?」
李慶安笑得溫和,道:「太多了。」
太多了?
溶月滿腦子的疑惑,卻在李慶安側身時,明白了一切。
幾個丫鬟捧著精緻的木盤,魚貫而入。
「侯爺說,近日溶月姐姐辛苦了,這些是溶月姐姐應得的。」
李慶安挺直脊背,黝黑的眼睛緊盯著溶月精緻如畫的俏臉,隱隱覺得她十分眼熟。
溶月被他看得心生不適,索性坦然問道:「你還有事?」
李慶安腦海中又浮現出狹小的巷子裡,那個滿腔仁義的大哥的模樣。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溶月姐姐與他有幾分相似。
可溶月姐姐是侯爺的人,平日溫聲細語,眉眼含笑,而那個大哥可是個說話粗聲粗氣的男子。
想罷,李慶安立刻將腦海中不該有的念頭拋開,搖搖頭道:「溶月姐姐快看看侯爺送你的東西吧,我還有事,先告退了。」
「好。」
溶月應了聲,李慶安便識趣地帶著幾個丫鬟退出去。
溶月掀開木盤上蓋著的布,金銀珠寶,皆看得她眼花繚亂,心中如同放滿了焰火,興奮不已。
加上孟行止上次賞給她的東西,待她贖身離開長寧侯府,就算什麼都不做,也能衣食無憂地過完後半生了。
若她能治好孟畫凝的臉,林氏會送她一間鋪子,亦能保障她餘生的生活。
溶月來不及高興,想到孟行止待她這麼好,該不會是想藉機將她留下吧?
若真是如此,她將來執意要離開,孟行止會不會將這些東西討回去?
思及此處,她頓時感覺雙肩沉甸甸的。
她須得竭盡全力,治好孟畫凝的臉,拿到一部分診金,以備不時之需。
想罷,她將東西盡數藏進她的私房錢箱子裡,再藏到床下。
「溶月姐姐,你快去看看,陸大公子摔倒了!」
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小丫鬟火急火燎的聲音,她聽到陸大公子四個字,心瞬間提到嗓子眼,不管不顧地跑出房間,直奔陸平墨的臥房。
然,站在門口的小丫鬟微微一怔,繼續小聲說道:「然後,他又爬起來了。」
溶月自然聽到她的話了,風風火火地闖進陸平墨的房間,卻發現早已沒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