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衡比老侯爺小了十歲有餘，如今正值壯年，怎會白了頭？
「小丫頭，這麼肆無忌憚地打量別人，不怕被挖了眼睛嗎？」
略顯低沉的聲音響起。
孟衡亦慢悠悠地轉過身來，滿頭白髮之下，是一張溫和儒雅的面龐，幾條皺紋並未影響他的臉，反而襯得他更加穩重。
溶月忙垂下眼眸，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奴婢只是好奇。」
「好奇什麼？」
孟衡話中帶著幾分笑意，讓她繼續說下去。
她解釋道：「三老爺分明正值壯年，卻滿頭白髮，形似耄耋老人，這是為何？」
「為何？」
孟衡眼底倏然浮現出幾分凌厲的光，冷聲道：「此事，已經很久不被人提起了，而你敢跟著我夫人過來，難道猜不到嗎？」
他目光銳利如刀，緊緊盯著溶月，好似兇狠的餓狼盯住自己的獵物。
溶月不動聲色地咽了口唾沫，面上卻沒有顯露半分，做足了一個小丫鬟的乖順姿態，道：「奴婢不知。」
「溶月姑娘。」
林氏坐在孟衡身邊，丹鳳眼中藏著幾分冷冽的算計，「有的事情，侯爺不知道，孟行易不知道，不代表，我們不知道。」
話音落下，她眸間又泛起幾分笑意，「我和三老爺都覺得姑娘是個可塑之才，或許，有朝一日咱們能夠合作呢？」
溶月眸光微閃，將二人眼底的算計看得一清二楚。
於孟衡和林氏而言，他們小女兒的死就是意外，他們不能明目張胆地針對孟行易。
更何況孟行易如今孤身在庭院中，安分守己，隔三差五還會去探望老夫人。
在外人眼中，他已經痛改前非，成了一個孝順善良之人。
若二人此時對孟行易下手，必然會對他們在京城的發展產生巨大的影響。
畢竟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誰都無法保證，他們除掉孟行易後，不會被別人抓住把柄。
最好的法子，便是借刀殺人。
她，就是孟衡和林氏選中的那把刀。
思及此處，她目不斜視地對上林氏滿是算計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天真無辜的弧度，道：「若三老爺和三夫人需要奴婢這個女大夫，奴婢定當竭盡全力。」
「溶月。」
孟衡忽然拔高音調，眼神變得愈發兇狠駭人，「你想要什麼，我夫妻二人都能給你，」
「可奴婢的命，只有一條。」
見孟衡快要將話說開了，她亦委婉地表明了她的態度。
她需要的是同仇敵愾、齊心協力的同盟，而非將她當槍使的主子。
此刻二人能夠為了復仇，將條件說的天花亂墜，亂了她的分寸。
待到東窗事發，二人亦能立刻撇清關係，將她推向深淵。
她想報仇，但不想送命。
爹娘和姐姐，還需要她的祭奠。
孟衡和林氏交換了一記眼神，心知對方沒那麼好糊弄，眸中多了幾分無奈。
能掌控溶月，推動她殺死孟行易自然是最好的選擇，可若是不能掌控她，就只能想辦法跟她達成合作了。
雙方齊心協力，孟行易早晚會死。
無妨，他們時間還很長。
二人想到此處，面上的冷意逐漸消散，看向溶月的眼神中也多了幾分善意。
「也罷，冒險的事情，總不能讓一個人扛著。」
林氏直接將話題說開，道：「待你覺得我二人有誠意，你願意與我們合作時，你儘管開口。」
溶月面上沒有半分波瀾，畢恭畢敬地向二人行了一禮，道：「奴婢身份卑微，當不起三夫人如此重視。」
見她依然如此，孟衡和林氏也不惱。
孟衡淡然地伸出手，道：「我今日身子不適，服用了許多湯藥，也沒什麼好轉，你幫我瞧瞧。」
「是。」
溶月低眉順眼地來到孟衡身邊，伸出素白小手，仔細為他診脈。
方才見他面色略顯灰白，她以為是長途跋涉，過於奔波導致的疲態，診脈後才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澄澈的眼眸掠過幾分訝異，抬眸看向孟衡，小聲問道：「三老爺何時開始感到身子不適的？」
見她面色不對勁，孟衡與林氏仔細回想，齊聲道：「三天前。」
「三老爺這三日都吃了什麼，喝了什麼，還用了什麼薰香，請二位仔細回想，告知於我。」
她面色凝重地看著孟衡和林氏，好看的眉幾乎擰成了一團，道：「三老爺這種症狀，是中毒。」
夫妻二人倏然沉下臉來，相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幾分恨意。
「三天前，我們遇到了外放的陳家小公子。」
孟衡面色凝重，「他主動邀請我們一同用飯，酒到酣時，已經有些暈頭轉向了。」
溶月聽了這話，眸中掠過幾分冷意。
二人分明清楚陳家人不懷好意，還敢跟陳家小公子同坐一桌，當真不怕死。
然，這些事情並非她一個小丫鬟能管的事情，她面上並未顯露半分情緒，只說道：「奴婢回去翻翻醫書，為三老爺配一副解毒的藥來，明日便能送過來。」
「好。」林氏眉頭緊皺，心中更為惦記孟衡的安危，也就沒心情跟溶月你來我往了。
離開小院時，溶月滿腦子都是孟衡那怪異的脈象，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那道灼熱的視線。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孟行止的庭院，方才行至台階之下，便被孟行止清冷的聲音叫住了。
「去哪了？」孟行止站在屋檐底下，見她眉頭緊鎖，面色不善的模樣，沉聲問道。
她抬起眼眸，見來人是他，忙福了福身子，將孟衡身體不適的消息告知於他。
孟行止當即擰緊了眉頭，毫無波瀾的心裡悄然盪起幾圈漣漪。
他方才去探望三叔和三叔母，被二人三言兩語打發了。
加上他有公務處理，便出府去了，回來才知道，三叔母竟來探望陸平墨，還把溶月帶走了。
據他所知，他三叔和三叔母家財萬貫，平日揮金如土。
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三叔身體不適，三叔母說不定會大張旗鼓地請全京城最好的大夫為三叔診治。
可她沒有，反而找到名不見經傳的溶月。
過往種種在腦海中浮現，孟行止當即嗅到幾分危險的氣息。
「他們可提到了什麼？」
孟行止語調凝重了幾分。
溶月眨了眨眼睛，正對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三老爺回京的路上，遇到了陳家小公子，之後，三老爺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