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看到本夫人滿頭金釵,猜到的吧?」林氏說著,便摘下頭上一根手指粗細的金簪,順勢插在她濃密烏黑的發間。
溶月受寵若驚,當即就取下金簪,欲還給林氏。
然,林氏一把按住她的手,笑道:「本夫人看你生得極美,心生歡喜,便想送點東西給你。」
「更何況。」
她話鋒一轉,凌厲的目光從周遭掠過,見其他下人紛紛低頭做自己的差事,不敢偷聽,這才說道:「更何況你膽大心細,做了本夫人從前不敢做的事情,深得本夫人的心意。」
溶月捧著那根金簪,很快便猜到了林氏的言外之意。
她心中更為歡喜。
澄澈的眸子裡壓抑著幾分笑意與期待。
或許,在報仇的路上,她不再是孤立無援了。
「三叔母,您不是想探望陸大公子嗎?怕不是跟溶月聊著,都忘了正事了。」
孟詩婉在一旁出聲提醒,溫婉的聲音裡帶著幾分調侃。
林氏沒好氣地嗔了她一眼,道:「你對陸大公子如此上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心悅於他呢。」
「三叔母!」孟詩婉跺跺腳,溫婉的臉上滿是無奈,「我早就說了,我一心只想遊歷天下,才不要被兒女情長牽絆住。」
林氏嘴角輕揚,頭上的金步搖隨之輕輕搖晃,眸間儘是笑意,「好,三叔母不取笑你,先去瞧瞧陸大公子。」
話音落下,二人便一同看向溶月。
溶月心知肚明,當即說道:「奴婢去看看陸大公子是否休息,勞煩三小姐和三夫人稍等片刻。」
「無妨,請三夫人和三小姐進來罷。」
陸平墨溫潤平和的聲音從房內傳出來。
他剛剛換了藥,傷口隱隱作痛,並沒有什麼困意,索性見見三夫人和三小姐。
在長寧侯府叨擾許久,孟行止為確保他的安危,不讓任何人見他。
如今風平浪靜,見見三夫人和三小姐應該沒什麼問題。
他想罷,房門被溶月從門外推開。
林氏和孟詩婉面上端著溫和的笑容,眸中儘是關切。
「聽聞陸大公子遇刺,九死一生,如今可還好?」
林氏疾步來到床榻前,三言兩語便將陸平墨壓在心底的恨意挑了起來。
陸平墨不動聲色地握緊雙手,如漆似墨的眼眸中,笑意逐漸退散。
「多謝三夫人關心,如今,我身體大好,還要多謝長寧侯府對我的照顧。」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候在門口的溶月。
見她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地候在那兒,唯獨手中握著的足金簪子格外顯眼。
她反反覆覆地摩挲著金簪,定是十分喜歡。
陸平墨暗自發笑,他曾聽說溶月很是愛錢,整日把銀子掐得緊緊的,生怕露出一絲一毫來。
如今看來,當真有些具象了。
溶月並未注意到陸平墨的目光,正愛不釋手地摩挲著林氏贈予她的足金簪子。
她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若以後吃不起飯了,將其當了,省吃儉用,也夠她活兩三年了。
正當她腦海中不斷構想離開長寧侯府後,要如何生活時,林氏卻來到她面前,狹長的丹鳳眼裡,透著幾分精明算計。
林氏說:「聽聞溶月姑娘身懷醫術,可否為三老爺看看,他路上偶感風寒,遲遲不見好轉。」
她的思緒驟然被拉扯回來,見林氏對她禮遇有加,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親切,唇角勾起一抹淺笑,道:「三夫人言重了,奴婢也只會一些皮毛,若三老爺需要,奴婢自當竭力而為。」
「走吧。」
林氏眸間笑意更甚,昂首挺胸地走在她前面。
孟詩婉落後半步,與溶月並肩而行,白皙如玉的臉上泛著吟吟笑意,「放心,三叔母對你並無惡意。」
見孟詩婉滿眼善意,還專程向她解釋,她心底不由得冒出幾分暖意,輕輕頷首,道:「多謝三小姐提醒,奴婢定會盡心為三老爺診治。」
「一場風寒罷了,溶月你真以為,三叔遲遲沒有好轉嗎?」
孟詩婉一向溫婉的眸子裡悄然掠過一抹狡黠,「三叔和三叔母想要的,可不是一個醫術高超的女大夫。」
話音落下,孟詩婉故作嚴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頗為凝重:「時機不多,你啊,抓住機會。」
溶月立刻想到孟行易被柳兒刺傷後,冤枉孟行止是背後主使之事。
京城剛傳出孟衡即將回京的消息,他和林氏集團風塵僕僕地趕回來了。
京城定有他們的人。
長寧侯府發生的種種事,自然逃不過他們的眼線。
孟衡和林氏選中她,或許就是想要試探孟行易墜馬的真相,看能否跟她合作。
溶月心中生出諸多念頭,形同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她索性甩了甩頭,將千思百緒都拋之腦後,大步流星地跟隨林氏,直奔她和孟衡所住的東邊小院。
推門而進,院子打掃得一塵不染,十幾個丫鬟小廝各司其職,正在搬運各種行李。
溶月隨意瞥了一眼,就瞧見一個孔武有力的小廝抱著一尊實心黃金佛像。
看那小廝腳步沉重,面色漲紅,就知道那尊佛像到底有多沉了。
還有兩個粗使婆子正抬著一口上好的沉香木雕花箱子。
箱子並未蓋上,裡面的金銀玉飾幾乎要掉出來,發出輕輕碰撞的清澈聲響。
她不禁咽了口唾沫。
目光流轉,就瞧見一人高的紅玉珊瑚、白玉屏風、整箱整箱的金條……
傳聞林氏經商手段了得,又雷厲風行,敢想敢做,幾乎壟斷了西北那邊的各種生意,手中金銀錢財無數。
今日目睹的一切,徹底讓她對金山銀山有了具象化的認知。
「可有喜歡的?隨便挑隨便選。」
林氏走在前頭,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別的東西不多,就是有點錢,如今回到京城,亦有自己的大事要辦。」
說到這,她頓了頓,推開臥房的門,一白髮蒼蒼的背影赫然出現在溶月視線中。
「夫君,人來了。」
林氏快步來到那白髮男人身旁,方才還平靜無瀾的眼眸就被密密麻麻的恨意掩蓋住。
溶月怔愣在原地,死死盯著孟衡的背影,愈發覺得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