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何太醫特地跑一趟。雲華,還不快給何太醫倒杯水來。」
陳楚淮剛說完,姜氏已經渾身雞皮疙瘩泛起。
雲華就著老侯爺屋裡的水給何太醫倒了一杯,正小心的端過去。
她給陳之鳶暗中使顏色,陳之鳶假裝沒看見,陳玉堂好好站在那裡突然撞了雲華一下。
茶盞里的清水灑出來,半杯潑在雲華身上,半杯潑在何太醫手上。
陳玉堂借題發作,「你這賤婢,眼睛長頭頂上去了?」
雲華往後退了兩步,低著頭,聲音怯懦。
「是少爺撞的太突然,奴婢躲避不及。奴婢沒站穩,是奴婢該死。」
陳玉堂沒料到這她會講的這麼直白,當即黑了臉。
「死丫頭你說什麼?」
陳楚淮冷眸睨過去,陳玉堂沒來由的慌了一下,乖乖閉了嘴。
「好好站著都能撞過來,怕不是身體有了什麼毛病?正好,何太醫就在這,不如請他給你治治?」
話音剛落,何太醫正好看過來。陳玉堂沒出息的挪了挪腳步,躲在了姜氏身後。
窩囊男人靠不上,一雙兒女也靠不上。十多年來姜氏順風順水,現在氣得心口直疼。
何太醫拂開手潑在手背上的水,突他動作頓了頓,又狀做無意的抬起手背聞了聞,之後再若無其事的放下,準備告辭離開。
「雲華,去送送何太醫。」
雲華心領神會,親自把何太醫送到侯府門口。
門口早已備好了馬車,何太醫上車前幾番猶豫,還是把雲華喊到跟前來交代著。
「給老侯爺煎藥用山泉水會更好些。」
雲華點頭記下,等馬車走遠後才轉身進了侯府。
路過前院,雲華一眼就看見了行色匆匆的張媽媽,頓時眼眶一熱,忙把她喊住。
見是雲華,張媽媽聲音也哽咽起來。
「聽說二小姐罰你了?受罪了吧?」
雲華的委屈瞬間崩塌,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張媽媽趕緊拿了帕子給她擦掉,「好好的可不能掉眼淚,要是被人瞧見了,免不得又要人落口舌。」
說著,張媽媽習慣性的把幾顆花生塞到她手裡。
「拿著,自己吃。」
雲華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掉。
她反手拉著張媽媽,「我看你匆匆忙忙的,這是要去哪裡?」
「生了!秀芳生了!」
張媽媽替她擦了眼淚,嘴角壓不住的笑。
「原本還得個把月呢,沒曾想秀芳摔了一跤。剛人家來送消息,說孩子早早生出來了。好在秀芳她娘就是穩婆,母子平安。」
張媽媽笑盈盈的。
「我剛跟總管事請了假,現在趕過去瞧瞧。」
雲華一聽也跟著高興,轉眼心頭又是一緊。
「張媽媽,不著緊的話你多休息兩日吧。若是銀子不夠了,等我下個月領了月錢找人給你送過去。」
張媽媽擺擺手,「侯府事情多著呢,我頂多去兩天就回來了。」
雲華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敢多說,只能看著張媽媽這麼急匆匆的走了。
回到老侯爺那邊,大房那幾個人早就回去了。
雲華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陳楚淮才從裡頭出來。
他神色無異,但眸子裡的光似乎黯淡了些。
「二爺,何太醫……」
「回去說。」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楚淮打斷了。
雲華不敢多言,規規矩矩的跟在他身後,一路回了春澤齋。
「何太醫可有交代什麼?」
陳楚淮玩著腰間那枚玉佩,看似不經意的詢問著。
雲華實話實說。
「何太醫說,老侯爺煎藥用山泉水更好一些。」
話音剛落,陳楚淮突然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拂掉在地上。
「他們還真敢動手!」
雲華臉色一變,「二爺?」
陳楚淮喊來洛川低聲吩咐了幾句後又離開了。
雲華心中惴惴不安。
動手?
誰要動手?
是大房的人,還是二爺的人……
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頓時後頸一片寒涼。
是大房!
是大房對老侯爺動手了!
那些藥渣,還有老侯爺屋裡的涼白開,再到陳玉堂撞翻的那杯水,還有後來何太醫的交代……
看似毫無相關的事情其實早在陳楚淮的預料之中。
雲華這才明白,他想要鬧大的事情原來是這個。
陳楚淮動作很快,只半天時間就把老侯爺那邊的人全都換成了自己的。之前還瞞著大房偷偷把老侯爺的藥給換了,沒想到卻是水的問題。
現在一查才知道,原來老侯爺手下的半數人都已經成了大房的人。
等姜氏那邊得到消息,廣平侯被人蓄意下毒的事情已經傳到了祁帝耳中。
兩個時辰後,姜家送來了不少珍寶物件,都是之前被姜氏貪下,本該送到安州去的東西。
家醜不可外揚,這種事情低調處理就是了。偏陳楚淮不願意,非要鬧得人盡皆知。
下人才剛稟告完,姜氏手邊的茶盞就砸了過來。
「什麼?他不讓人進門?」
下人哭喪著臉,「夫人,那些東西都在門口,實在是,實在是難看……」
姜氏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身子搖搖晃晃險些跌到。
陳蘊桓實在丟不下這個臉,「我出去看看。」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人窩囊就算了,腦子還不好使,別到時候反被坑一把。
姜氏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他分明就是衝著我來的,你出去有什麼用?」
聞言,陳蘊桓又坐了回來。
姜氏氣得兩眼抹黑,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上輩子遭了什麼孽,今生嫁了這麼一個廢物。
姜氏趕到侯府門口時,陳楚淮正坐在椅子上,聽著雲華念著帳目,過了眼後才讓人把東西抬進侯府。
見她過來,陳楚淮眉峰軒起。
「大嫂不是稱病嗎?怎麼我瞧著面紅耳赤,怪精神的。」
雲華把頭又往下低了低。
她雖然識不得多少字,但也知道面紅耳赤這四個字的意思。
跟了陳楚淮這個主子後她才知道,原來文化人罵人這麼好玩。
姜氏咬碎牙也只能往肚子裡咽,袖下的兩隻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裡。
「二弟這是做什麼?東西貴重,還是讓人先抬回府里來。你想要對帳,咱們也可以慢慢來。」
陳楚淮抿著唇角,似笑非笑。
「就是因為東西貴重所以才不敢馬虎。要是抬進去磕了碰了,我怕姜家不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