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情緒,她小步的挪回屋裡,休息片刻後有力氣打來水,清洗掉膝蓋上的髒物。
想起軟塌上的那瓶藥膏,她又拿了過來,上好藥後,找了件裡衣撕成布條做包紮。
做完這些,她渾身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陳楚淮快要入夜了才回來,站在春澤齋門口喊她過去。
到了跟前,雲華又聞見他滿身的酒氣和脂粉味。
陳楚淮整個人都靠在她的身上,雲華身子單薄,膝上又受了傷,他這一下差點兒沒把雲華弄摔了。
他低聲笑著,稍稍站直了身子,像上回一樣,看似是雲華攙著她,其實確是他帶著雲華往前走。
雲華把他扶在軟塌上坐著,轉身給他倒茶的空擋才得閒擦了把額前的冷汗,努力壓下聲音里的顫抖。
「二爺用過飯了嗎?」
她問的不是廢話嗎,又是酒氣又是脂粉味兒,沒準兒旁邊還有人唱小曲兒呢。
剛才還心情甚好的陳楚淮此刻卻冷著臉,目光沉沉的看著指腹上從軟塌上噌到的半點血漬。
抬起眼眸,他這才留意到雲華的身姿有些異樣。
「二爺,喝茶。」
雲華給他倒了杯茶,小心的送到他跟前。
她芊細白皙的手指上有幾道細小的劃傷,並未流血,但依舊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雲華有種要被他看穿的不自在,她低著頭,不敢再與他對視一眼。
「怎麼弄的?」
陳楚淮清冷的聲音傳來,本就沉寂,壓得人喘不過氣的空氣瀰漫著整個寢臥。
雲華把手指藏進袖子裡,「奴婢不小心弄傷的。」
陳楚淮突然起身朝她走來,依舊帶著酒氣和脂粉味,但步子卻一點兒也不像是喝了酒的人。
他抓起雲華那隻手,這才發現她不光是指尖,甚至掌心上也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
「誰弄的?」
「是奴婢粗心,掃院子時……」
陳楚淮攥住她要抽回的手,又再問一遍。
「誰?」
壓迫感襲來,雲華心口一窒。
報復感油然而生。
正要開口時,陳楚淮大步走出去,洛川立馬來到跟前。
「去查。我倒是要看看,是誰敢欺負我春澤齋的人。」
雲華動了動唇,陳楚淮卻不給她任何機會了。
洛川很快回來,回稟了今天春澤齋外發生的事情。
雲華站在門口,低眉順目。
砰!
那盞茶被砸到雲華腳邊,她心頭一緊,忙後退兩步。
陳楚淮真是要氣笑了。
「往日在我跟前動不動就下跪,今天倒好,站得比那些紫竹還爭氣。」
洛川語氣嚴肅。「已經嚴懲了今日當值的人。」
罷了,洛川垂首,「屬下失職,但憑主子發落。」
陳楚淮只是冷笑一聲。
「你可是太后的人,我哪兒敢發落你。」
目光轉過來,陳楚淮忍著怒火,「過來,把褲子圈上去。」
雲華臉上一紅,餘光瞥見了洛川時又變得慘白。
「二爺……」
「你聾了?」
她咬咬牙,把褲子圈上去,露出膝蓋上包紮得厚厚的,已經溢出血漬的繃帶……
棠馨苑。
陳之鳶得知陳楚淮回府後心中惴惴,沒想到等了半天都沒見春澤齋那邊有動靜。
若蘭伺候她洗漱更衣,又給她捏肩捶腳。
「就是個賤命丫鬟,還真當二爺看上她了。還是小姐厲害,既治了那賤婢,又討好了郡陽公主。」
陳之鳶冷笑,轉身甩了一巴掌。
若蘭大驚,噗通跪下。
「討好?誰討好她了?我堂堂廣平侯府的嫡出小姐,需要去討好任何人嗎?」
若蘭腦袋磕得咚咚響。
「小姐罵的對,奴婢說錯話,該打,該打。」
說著,若蘭自扇耳光,幾下就把自己的臉給扇紅了。
她手心被雲華劃傷,雖然上了藥,但依舊疼得厲害。
剛才伺候陳之鳶洗漱時又沾了水,現在又使了這麼大的勁兒,很快就滲了血。
她藏得好,沒交主子發現手上的傷勢。現在見她扇得一頭一臉都是血,陳之鳶只當她真是忠心耿耿,心頭這才舒服多了。
叫她滾出去後,陳之鳶很快就躺下了。
剛有了點睡意,棠馨苑外突然喧鬧起來。
陳之鳶喊了若蘭好幾聲都沒人應,她忍著怒火起身開門,瞧見自己的人都在棠馨苑門口跪著。
她心下一沉,跑過去看見那個慵懶坐在椅子上,悠閒看著樂子的人時,膝下一軟,差點兒也跪下了。
「二叔。」
陳楚淮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只輕輕抬了抬手指。
啊!
跪在前頭的若蘭痛得大喊起來,陳之鳶這才看清楚若蘭膝下已是一片血跡。
「二叔,不知若蘭怎麼得罪了你?」
陳之鳶穩住心神,小心的看著陳楚淮的神情。
「若真是若蘭做錯了,我這個做主子的定不會輕饒她。不過二叔,現在都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不如明天再說,如何?」
陳楚淮什麼都沒說,只有那雙桃花眼,閃著邪肆冰冷的嘲諷。
陳之鳶咬著下唇,不敢說話了。
陳楚淮指著疼得滿是冷汗,渾身顫抖的若蘭,再側眸喊著身邊的人。
「你去。她對你使多的力氣,你雙倍使回來。」
雲華走過去,雙手摁在若蘭肩上。
頓時,若蘭尖利的慘叫幾乎震破所有人的耳膜。
說是雙倍的力氣,但其實雲華用了三倍,甚至更多,更狠的力氣。
她不惹事,反倒是叫人覺得她好欺負。
可其實,她也不怕事。
使完了肩上的勁兒,借著袖子的遮擋,雲華還在若蘭身上掐了好幾下。
當時若蘭是連皮帶肉的掐,她卻只掐那一點點皮,疼得若蘭直打顫。
「小姐救命!啊!小姐!」
若蘭連聲音都是抖的。
膝上撕心裂肺的疼,好像骨頭都要裂開了。
「小姐救我……」
若蘭越喊越小聲,像是下一刻就要暈過去。
陳楚淮輕輕抬了下下巴,洛川會意,一盅冰水澆在若蘭臉上,若蘭立刻清醒過來。
他冷眼看著陳之鳶,「下等人就是下等人,皮糙肉厚的賤命而已,又跪不死人,矯情什麼?」
陳之鳶渾身一震。
他是看著若蘭說的,但話里點的又是陳之鳶。
這是今天罰雲華時她說的話,如今陳楚淮一字不差的還給她。
陳楚淮眸心森冷,「晃什麼晃,跪好了。若是敢亂喊,敢亂動,就再加半個時辰。」
陳之鳶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陣陣發暈。
他什麼都知道!
他就是故意的!
這個男人怎麼這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