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漫長的一夜
父親，哥哥，妹妹……艾德·史塔克送別了眾多至親之人，那些人已經離去許久，他每次想起他們的時候，內心仍會充斥著無法言語的苦澀。
勞勃，他的好友，他的手足……又一個至親之人即將離他而去，艾德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心如刀割。
凜冬將至……艾德公爵睜開了雙眼，現在還沒到允許他沉浸在悲傷的時候，他的目光變得逐漸銳利。
侍女正在細心擦拭勞勃的臉龐，艾德公爵深深看了一眼沉睡的老友，仿佛要把勞勃的模樣深深刻在內心。
等處理好了這裡的事情，他會立刻離開充滿了痛苦回憶的君臨城，他會在臨冬城的神木林悼念老友。
艾德公爵轉過了身子，他朝著派席爾問道：「他還能活多久？」
派席爾臉色沉通地回答：「首相大人，我會全力醫治，但是國王的傷勢太過嚴重，我只能減輕他的痛苦，剩下的……只能交給諸神了，願諸神仁慈。」
雖然明明知道答案，但是聽到回答的時候，艾德公爵還是不免內心一痛。
「照看好國王。」
艾德公爵交待了一句，大步朝房門走去，打開房門前，他還是忍不住又回望了一眼床榻上的老友。
諸神保佑……艾德公爵收回了目光。
…………
國王寢室門外，御林鐵衛隊長忠心值守。
艾德公爵開口道：「巴利斯坦爵士，勞勃剛喝下了罌粟花奶，未經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得打擾他休息。」
「遵命，首相大人。」
老而彌堅的巴利斯坦爵士仿佛蒼老了很多：「我辜負了我神聖的職責。」
艾德公爵想起了以前的時光……獵殺野豬的時候，手握長槍的勞勃總是毫不退縮地站在原地，還常趁野豬衝鋒時大聲咒罵，只等野豬幾乎要撲到他身上時，他才準確利落地將其一槍刺死。
艾德公爵伸手拍了拍巴利斯坦爵士的臂膀，道：「巴利斯坦爵士，國王已經告訴我原因了……再忠勇的騎士，也沒法阻止喝醉的勞勃。」
巴利斯坦爵士仍舊無法原諒自己：「我們把野豬從窩裡趕出來時，勞勃國王已經醉的站不穩了，但他還是讓我們站到一邊，我卻愚蠢地執行了命令。」
藍禮神色悲傷地出聲道：「沒有人能違抗兄長的命令。」
艾德公爵無聲地拍了拍長相酷似勞勃的藍禮，他說得很對，那個時候沒有人能阻止勞勃，哪怕是換成自己在場也做不到。
瓦里斯從艾德公爵的身後走上了前，他先是微微頷首，才開口道：「巴利斯坦爵士，我有些好奇……這酒是誰拿給國王的？」
巴利斯坦皺了下眉頭，道：「勞勃國王喝得是帶在自己身上酒袋裡的酒。」
瓦里斯雙手相挽，臉上浮現奇怪的微笑：「那我就更好奇了，一袋酒就能讓勞勃國王站不穩了嗎？他的酒量可是七國皆知。」
瓦里斯的話音落下，在場之人不免擰起了眉頭，這的確是疑點。
不待眾人深想，巴利斯坦解釋道：「瓦里斯，陛下喝得肯定不止一袋，只要他開口，他的侍從就會拿一袋新的給他，我沒有數過具體的數量，但我知道很多。」
瓦里斯點點頭，他的笑容變得自然：「「真是個忠於職守的好孩子，勞勃國王永遠都不愁沒酒喝。」
他又道：「巴利斯坦爵士，能否告知那天是哪個侍從隨侍？」
未等老騎士開口，藍禮公爵的眼眸微動，道：「瓦里斯，那天的侍從是蘭尼斯特家的藍賽爾。」
瓦里斯先是朝藍禮公爵頷首致謝，接著嘆氣道：「原來是他啊，勞勃國王的新任侍從，凱馮·蘭尼斯特爵士的兒子，泰溫公爵的侄子，瑟曦王后的堂弟。
藍賽爾是個堅強的男孩，真希望這好孩子別太自責，孩子在天真無邪的少年時期總是很脆弱的，這我可是深有體會。」
眾人肯定相信瓦里斯也有過少年時期，但都懷疑八爪蜘蛛是否天真無邪過。
眾人不再言語，紛紛離開。
…………
一路無語，艾德公爵快要走到首相塔的時候，藍禮的聲音傳了過來。
「奈德。」
艾德公爵頓住了腳步，望了過去，藍禮身上依舊是滿是血跡的衣服。
「藍禮，你需要休息。」
藍禮神情苦澀地搖搖頭：「我還沒有那個心情。」
艾德公爵安慰似地拍了拍藍禮，道：「找我什麼事？」
藍禮的目光掃了眼周圍，道：「奈德，我想單獨和您談些事情。」
「好。」
艾德公爵很相信藍禮公爵，沒有猶豫就答應，又揮手讓護衛們退開。
藍禮靠近了艾德公爵，道：「奈德，封泥的遺囑信件，可與攝政有關？我的兄長是否任命您為全境守護者？」
他壓低了聲音，繼續道：「奈德，我有三十個貼身護衛，還有其他騎士和貴族朋友，給我一個小時，我就能給您一百個人。」
艾德公爵盯了會兒藍禮公爵，疑惑道：「藍禮，你給我一百人做什麼？」
藍禮公爵急切地道：「奈德，當然是先發制人！立即行動，趁眼下大家還在熟睡。」
艾德公爵臉色有些變冷，他皺眉道：「藍禮，你想做什麼？」
藍禮公爵未發現艾德公爵的異樣，他的雙眼透著一種艾德公爵看不懂的興奮。
「我們得把喬佛里從他母親手裡奪過來當籌碼，是不是守護者無關緊要，誰挾有國王才能號令七國。
我們還要把彌賽拉和托曼握在手裡，只要控制了瑟曦的孩子，她就不敢輕舉妄動。
奈德，到時候御前會議將會承認您為七國的攝政王，並讓您當喬佛里的監護人……」
艾德公爵冷冷地打斷道：「藍禮，勞勃還未斷氣，諸神或許會饒他一命也未可知。如果勞勃離世，我也將立刻召集御前會議，公開遺囑，討論繼承之事。」
頓了頓，他看了眼變得陌生的藍禮，又道：「我不會在勞勃的最後時刻殺人流血，犯下把驚慌失措的孩子從睡夢中強行拉走的罪行。」
藍禮公爵愣了一下，他急的滿臉通紅：「奈德，現在不是耽擱的時候，瑟曦肯定不會在那裡乖乖不動。如果你不提前動手，等勞勃一死，只怕就為時已晚，我們的處境會變得非常危險。」
艾德公爵不想繼續爭論：「那我們就祈禱勞勃不要死吧。」
藍禮公爵不甘心地再次勸道：「奈德，這個時候不能自欺欺人，我們很清楚勞勃的狀況，我們決不能坐著等死！」
艾德公爵冷聲道：「藍禮，有時諸神也會仁慈。」
藍禮公爵凝視著艾德公爵，咬牙道：「奈德，蘭尼斯特可不會對我們仁慈。」
說完，披風一甩，藍禮大步離開。
…………
「在權力的遊戲之中，你不當贏家，就只有死路一條。」
回到首相書房，艾德公爵想起那天在神木林里，瑟曦·蘭尼斯特離開前對他說過的話語。
艾德公爵不禁思索，拒絕藍禮的提議，究竟是不是明智之舉？
艾德公爵對權謀鬥爭毫無興趣，拿小孩做為要脅籌碼更為他所不齒，倘若瑟曦拒絕流亡，而是像藍禮的猜測一樣反抗，那他需要的可就不僅是藍禮的一百個人了，遠遠不夠。
艾德公爵從臨冬城帶來了50多人，其中20人已被他派去河灣地抓捕強盜，他現在只有30來人，要是換成平時，這些人倒是足夠充當他和兩個女兒的護衛之責，但現在就完全不夠用了。
紅堡內的蘭尼斯特紅袍子最少300多個……艾德公爵想到了與他一起住在首相塔的孩子們。
瑟曦會如何選擇？不管她做出什麼選擇，艾德公爵決定先把孩子們送回北境，他不會讓史塔克家的小狼們身處危險之中。
…………
咚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之後，未等艾德公爵的回應，一向穩重的喬里神色慌張地推門而入。
「大人，勞勃國王逝世了！」
艾德公爵的高大身軀一晃，喬里急忙向前扶住了自己的領主。
天殺的！他還未來得及在神木林為情勝手足的勞勃祈禱，勞勃卻永遠地離開了。
藍禮並沒有說錯，其實大家早就知道勞勃挺不過今晚的，艾德公爵也知道。
沉默了一會兒，艾德公爵緩緩地開口道：「喬里……」
奔狼還不能陷入悲傷，他有著老友的重託。
「喬里，你讓凱恩去僱傭一艘海船，越快越好。」
「安排人去把總主教請來，我們的國王需要他，那邊的事情先交給藍禮公爵負責。」
「以我之名，關閉紅堡的所有大門，未經我的同意，不准任何人離開或進入。」
…………
待艾德公爵交代完畢，喬里像來時一樣匆匆離開。
艾德公爵在桌前靜靜地坐了一會兒，他抽出一張空白的羊皮紙鋪平，取筆沾了墨水，呼了口氣，鵝毛筆揮動。
致拜拉席恩家族的史坦尼斯國王：
當您接獲此信之時，您的兄長，勞勃一世，已經過世。他在狩獵時被一頭野豬所傷……
艾德公爵寫完勞勃身受重傷的原因，停下了筆。
史坦尼斯是鐵王座的合法繼承人，他必須儘快來到君臨，坐上鐵王座統理王國。
艾德公爵鵝毛筆重新動了起來。
字斟句酌寫完了信，艾德公爵在末尾簽上：全境守護者，御前首相，臨冬城公爵，艾德·史塔克。
寫完信後，艾德公爵有種如釋負重的感覺，他的攝政期將會非常短暫，新國王會任命新首相，屆時他便可返回臨冬城。
回臨冬城的念頭讓他暫時忘記了失去好友的苦痛，他想重聽布蘭的歡笑，想和羅柏一同出外放鷹，想看瑞肯玩耍嬉鬧，他想雙手緊緊摟著自己的妻子無夢安眠。
他現在的任務是史坦尼斯抵達君臨前，穩住局勢即可。
穩住局勢……想到這裡，艾德公爵產生了警惕之心，他絕不能忽視瑟曦反抗的情況，出於榮譽……他也不能把麻煩留給史坦尼斯。
史坦尼斯肯定會帶著龍石島的軍隊前來，到時候瑟曦和那三個孩子還未逃亡……他了解史坦尼斯的性情，瑟曦和那三個孩子都會都難逃一死……不能再給瑟曦時間了，至少那三個孩子是無辜的。
自己手中有30個人，當中要分出10個人護衛他的孩子們先行離開，那就剩下20人。
加上藍禮的100個人，他們總共才120人，而蘭尼斯特紅袍子有300多人。
艾德公爵想到了格林，那個孩子有200多個藍袍子。
艾德公爵很快就放棄了聯絡格林的打算……格林再優秀也還是個孩子，他本來就效力與瑟曦，不該讓他在小小的年紀就承受如此艱難的選擇。
格林出於內心的榮譽一直幫他忙前忙後，就已經很難得了，他現在做的應該是把格林摘出去，免得史坦尼斯坐上鐵王座後，因為瑟曦受到牽連。
艾德公爵會讓格林和他的藍袍子會遠離風波。
至於……格林會不會反水，艾德公爵完全沒有考慮過那種可能性。
…………
咚咚咚咚，敲門聲打斷了艾德公爵的思緒。
「大人，傑諾斯·史林特伯爵求見。」，護衛凱恩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
…………
首相塔外，格林看到傑諾斯·史林特離開，便邁步朝首相塔走了過去。
…………
艾德公爵看著深夜來訪的格林，露出了些許意外的神色。
「出了什麼事情嗎？」
格林身著鎧甲，左手抱著頭盔，走到了桌前，道：「奈德公爵，外面的氣氛很不尋常，您留下的北境護衛太少了，您需要我的護衛。」
艾德公爵看著臉上充滿關心的格林，他心中欣慰。
「格林，紅堡里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希望你明天一早就離開君臨，去……你代我去一趟奔流城，嗯……我妻子的父親身體狀況不太好，我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你代我看望一下。」
格林暗嘆口氣，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奈德公爵，紅堡內沒有秘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天殺的！」
艾德公爵忍不住低罵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