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背水

  第61章 背水

  安達·羅伊斯看著眼前裝容整肅的谷地騎兵,自己自從被父親叫來統率血門以外的一千騎兵之後,整日實際上除了操練並無其他事情可以做。雖然供養一千騎兵的糧草物資源源不斷的從艾林谷往這裡輸送,騎兵不至於因為後勤乏力而士氣消弭,但是沒有目的的召集軍隊,整日沒完沒了的操練莫說是普通騎兵,就連自己也感到十分無趣。

  可阿提斯的一紙書文卻結束了此前的無趣,安達身著父親給他的青銅盔甲,肅穆地縱馬挺立在前方,看著谷地騎兵壓抑著內心的激動,神情激昂地看著他們的指揮官。

  「一夥土匪偽裝成我們的樣子,在河間地燒殺搶掠!」安達高聲與騎兵隊伍說,「我們是峽谷騎士!是七神聖光沐浴下的騎士!不是欺負弱小,搶掠婦孺的惡徒!」

  「殺!」峽谷騎士揚起手中的武器,或是長槍,或是鋼劍,甚至有鐵錘,他們內心的戰意被安達的一席代言騎士的言語給激起,此刻憤怒地大喊。

  安達滿意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這一千騎兵沒有一個簡單徵召的谷地居民,最低也是跟隨騎士作戰的侍從,並且都是土生土長的峽谷騎士,組織和作戰意識可謂是七國頂級。

  「當污衊像山谷里的野人一樣朝著我們扔石頭的時候,我們該做什麼?」安達再次高聲喊道,甩起手上的長劍。

  「放箭射殺!」騎士們齊呼。

  「當謠言像暗地裡的匕首一樣朝我們刺過來的時候,我們該做什麼?」安達玩起了劍花,露出牙齒狠厲地看向眼前的峽谷騎士。

  「巨盔頂上!」騎士們再次齊呼。

  「拿起你們的長劍,緊握你們的長槍,戴好你們的頭盔,隨我渡過綠叉河,替鱒魚揪出土匪,殺光罪孽,證明我們才是七神最強的信徒!」安達勒馬轉身,向前策馬奔騰。

  灰塵漫天飛揚,騎士們的戰馬踏破斜坡,石子和土礫被震動揚起,一千谷地騎兵一齊縱馬前進的畫面若是被尋常人看到,定然深受震撼並銘記一生。

  曾經服務於鷹巢城的科隆學士就著過書,記載了無數次峽谷騎士出征討伐高山氏族的場景,可那大多是十數人小隊出行,明月山脈崎嶇難行,野人又分散地深藏其中,峽谷騎士只能分成小隊出行。

  大場面只記載過一次,但足以納入史詩。

  那一次就是黑火叛亂時期,時任鷹巢城公爵的唐納爾·艾林在艾林谷召集上萬谷地士兵,其中數千峽谷騎士一齊肅穆站立接受審閱的場景令科隆學士印象極為深刻。

  「湛藍色光澤的盔甲連成一片,似是藍色田野滋潤富饒的谷地,鑲在盔甲連接處的金邊在峽谷沐浴的聖光下顯得尤為神聖,此時仿佛天父賜予其正義審判的偉力,聖母微笑著給予他們愛與生命,戰士附身在每一個騎士身上,勇氣與力量同在,少女在他們身後祈禱,保佑他們永葆信仰七神的純淨,鐵匠使他們的盔甲長劍無堅不摧,老嫗於騎士身前點起明燈,指引正確的方向,陌客遠遠地遁走,死亡遠遠地躲避必勝的峽谷騎士……」

  一千騎兵也仿佛受到祖先的感召,激昂地前進。

  ……

  「雷加王子的紅寶石灑落在這個地方,」艾德慕·徒利看著紅寶石灘里瑩瑩發亮的碎礁,五顏六色,紅色摻在裡面,不知是否是當年雷加胸前的紅寶石碎片,「谷地的人要想小股小股地進入河間地,跨過綠叉河,只能從這裡渡河。」

  侍從附和地點點頭,他在艾德慕小時候便和他一起學習軍事以及其他貴族需要有人陪同學習的內容,長槍、劍術以及射箭等等,包括賓客禮儀和教堂禮儀等等。

  他十分清楚艾德慕說得沒有問題,三叉戟河從紅寶石灘往北的漫長流域,除了孿河城以外一個渡口都沒有,往南則是小渡口眾多,可大多數都是三河流域居民和王領居民修建的,甚至有些只能通過一艘小船,用作兩岸交換物資之用。

  若是谷地騎兵大股大股想要進入三叉戟河以西,除了孿河城,其實並沒有更好的選擇。

  「前軍已經在鹽場鎮集合,除了我們這裡的兩千人,戴瑞家和河安家的五百步兵會接替我們的布防。」侍從對艾德慕說。

  艾德慕點點頭,隨即說道:「待我帶兵渡河,燒毀浮橋,通知鹽場鎮,讓他們守住河渡口,堅持到我們在那兒與他們匯合。」

  他抽出長劍,指向河對岸,「渡河!守衛河間地的百姓!」

  簡易的浮橋已經搭建好,紅寶石灘雖是淺灘,但洶湧的綠叉河水依然不可小覷,猛獸般撕咬著艾德慕提前布置的浮橋,河間地士兵井然有序地結隊踏上浮橋,大水扑打在士兵臉上,他們大多身著濕透的布甲,河水的冰冷是不可想像的,有的士兵一哆嗦丟下了自己的長劍,舉著盾牌抵在前面士兵的背部,窩蜂般湧上岸,艾德慕在前面憤怒地大聲叫嚷,指揮著士兵。

  先頭部隊剛衝過河,浮橋應聲破裂。艾德慕無奈地看著這一幕,但他並未廢話惱怒,而是命令身後的士兵繼續搭建浮橋,讓這兩千人儘快渡河。

  他憂慮地看向東方,若是谷地騎兵在這時候突然前來,半渡而擊,任何一個有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自己的軍隊只剩下死路一條。

  天際線逐漸變得昏暗,河水的洶湧此時才慢慢緩和,到處是橫放半空的木桿,上面掛著濕透的士兵布甲。

  艾德慕憂慮地窩坐在篝火取暖的營帳內,看著外面因為夜色清冷而蜷縮取暖的河間地士兵,「這要休整到什麼時候?」侍從詢問道。

  「有些人受凍躺在軍營里,我得帶人去焚燒他們留下的糞便。」侍從沒有等艾德慕回答,自顧自地說。

  艾德慕點點頭,頗為不耐地閉上眼睛。

  等到侍從離開營帳,他才抽身站起,身上只裹著長衫,鎖子甲以及布甲都掛在營帳前,自己在渡河時被士兵推搡到了河裡,冷水浸透他的全身,寒意侵蝕骨髓,渡河時又是在下午,夜色籠罩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好像墜入冰窟被異鬼一口口咬噬一般。

  篝火的溫度勉強維持著他的貴族體面,好讓他在侍從面前不至於那麼出醜,被自家士兵推進河裡已經是洋相百出了。

  「大人,」侍從折返回來,進入營帳,「谷地騎兵很顯然認準了紅寶石灘,斥候已經探得他們的行蹤,谷地人已經離開了明月山脈,在河間地安營紮寨了。」

  艾德慕強力控制住自己發抖的面孔,牙齒咬著下唇,沉聲說道:「全軍休整一天,大軍往東移動十里,谷地人一定不會想到我們會渡河出擊,得儘快,」他爬了起來,「讓戴瑞家的人從鹽場鎮包抄過來,扼住谷地人南下的通途,並斷絕他的後路,召集全部騎兵,我們要趁夜色突襲這群山谷野人。」

  斥候聽到艾德慕的決定,贊同地點點頭,他沒有理由質疑艾德慕的任何決定,艾德慕在金牙城的表現可以令七國所有人驚訝,尤其是在河間地與艾德慕一同作戰的河間地士兵乃至騎士和貴族,都對艾德慕精準揪出試探的西境斥候並聚而殲之感到驚訝,更別說後來正面迎擊金牙城的西境守軍時依然能夠據營而守,擊退數次西境的突襲。

  這一件件戰績,在歷史上的徒利家都很少發生。不善騎射的河間地騎兵仿佛在艾德慕爵士的率領之下多了份靈動,穿插、包抄、圍剿……

  那些只出現在書本里的騎兵戰術被艾德慕活靈活現地運用在戰場上,西境士兵屢屢遭遇艾德慕的騎兵隊伍時總會落荒而逃,即便現在要面臨維斯特洛盛名最為遠揚的峽谷騎士自己也絕不會退縮逃避,艾德慕就是他們的主心骨。

  「騎兵!出擊!」各個騎兵隊伍的指揮縱馬飛奔在營地四處,剛休息片刻的騎兵隊伍迅速地集結,他們雖然臉上都有疲憊之色,但作為百戰而勝之師,心中戰意依舊高昂。

  艾德慕忍著冰冷穿戴上鎖子甲,翻身騎上戰馬,策馬奔到騎兵隊伍的前面。

  「眾所周知,」艾德慕揚起長劍,「河間地是四戰之地,每到戰爭最先感到痛苦的永遠是三叉戟河流域的我們,但現在,我們要跨河而擊,保護我們的百姓,保護我們身後的三叉戟河,保護我們的城堡、農田和家人!」

  看到河間地的騎兵洶湧澎湃的神情,艾德慕胸中也仿佛憋著一口氣,他怒吼道:「為了奔流城!」

  「為了奔流城!」綠叉河邊,聲浪裹著綠叉河的洶湧河水,無盡的白色浪濤里,仿佛容納了河間地千年的痛苦嘶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