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黑魚

  第50章 黑魚

  黑雲層層疊疊地堆壘在血門外的天空中,前幾刻鐘還是白晝,陽光明媚,即便是作為軍事關隘存在的血門,守關的谷地士兵也能享受明艷日光帶來的靜好歲月。

  可轉眼間,黑雲壓城,如同如今的鷹巢城公爵阿提斯·艾林出生時的那樣,天氣多變的谷地又要迎來一場大的暴風雨。

  僅愣神的一剎那,雨水仿佛是嚴裝整肅的軍隊一般,整齊如一地「嘩啦」一聲轟然降至山穹,沖刷著經久歲月的血門城磚和橋垛,城牆上坑窪轉眼便被雨水填滿,磨砂粗糙的橋面頓時光滑似奶酪的表皮,仿佛融化在暴雨之中。

  駐守血門的士兵經驗豐富,熟練地披上雨衣或斗篷,快速且整齊地撤離橋面,前往血門關隘內部的出箭口和長廊出入口駐紮。

  沉默的血門,動盪的士兵行進聲,「黑魚」布林登·徒利靜靜看著窗外的暴雨滂沱。

  兩封信件擺在桌面。

  一封來自奔流城,是自己的侄子艾德慕·徒利親筆所寫,布林登猜出這封信飛往血門時已經被明月山脈外圍清剿的巡邏騎士所勘查到,作為重要隘口谷地門戶守護者的自己,被無數谷地的人盯防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況外人出身,谷地保守的勢力強大到不可撼動,若不是瓊恩·艾林老公爵的威望,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投奔不了鷹巢城,並出任血門騎士這一關係谷地生死的職位。

  若是谷地人知道這封信來自奔流城,恐怕.

  布林登拆開艾德慕的信,仔細閱讀起來。

  黑雲翻滾著,暴雨被風裹挾著狠狠抽向地面,血門外很快積起了奔流,生人難進,生人難出。當初山谷之王選擇此處建造軍事隘口怕是綜合了許許多多的要素,包括此時暴雨的天氣,兩側的峭岩高聳如初,數千年來僅有四次坍塌被歷代的血門騎士所記載,歷史上的大暴雨多數比現在這場要大得多,橫跨兩側峭岩的血門石橋也是異常地堅穩,無論是風吹日曬還是守關士兵在上面年年的踩踏,石橋穩而不動絲毫。

  布林登閉上眼睛,他把艾德慕的信重新密閉好,對外喊道:「戴文!」

  一個精瘦的小伙子闖了進來,身上穿著布甲。

  「找我有事,爵士?」戴文扶了扶明顯比他腦袋要大上一圈的頭盔,問道。

  布林登皺眉,「沒正形!換個頭盔戴,血門有那麼多適合你戴的頭盔。」

  「這是我的戰利品,爵士。」戴文苦惱地說,「從高山氏族搶來的戰利品。」他再次扶了扶那做工粗糙的頭盔,上面編排的麻布和石頭混雜做成的頭盔若是被長劍削中,可謂是一擊斃命。

  「換一個,把它給我!」外面傳來轟隆隆的雷鳴聲,一手搶過戴文頭戴的野人頭盔。「把這封信,帶到鷹巢城的柯蒙學士那裡,讓他寄給君臨的阿提斯公爵。」

  「血門沒有渡鴉嗎,爵士?」戴文多嘴道。

  布林登一個手掌拍了過來,「別多嘴,你是河間地人,谷地人討厭多嘴的侍從,更討厭外人。」

  血門不僅沒有渡鴉,更無懂渡鴉的學士或僕從。

  「知道了,爵士。」戴文吃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轉身離開了布林登的房間。

  布林登等戴文離去之後,深吸一口氣,第二封信便來自君臨,艾林家族的新月獵鷹標誌正在上面。

  布林登撕開封蠟,拆開信件。第一眼便看到那長長的頭銜,鷹巢城公爵,艾林谷守護,七大王國的東境守護,艾林家族的阿提斯。

  暴雨逐漸轉小,天邊烏雲的邊緣透出光的輪廓,原本轟轟烈烈似乎想憑藉暴雨和雷霆摧毀一切的烏黑天幕,如今卻如同膽小的綿羊,再無之前的偉力,陽光透進來,血門完好無損,驕傲地矗立在峽谷中央,是蔑視自然的偉大造物。

  「金牙城戰事一觸即發,谷地騎士之心滾燙,戰意日益滋長。而在谷地,魚鷹兩家矛盾繫於血門一地,望爵士前去河間,糾正艾德慕·徒利錯誤之舉,回歸魚鷹友好之往初,艾林家族始終牢記爵士數十年兢兢業業之忠誠,倘若奔流城待爵士並無尊重,谷地永遠敞開懷抱,爵士若能解開金牙城困局,王國穩定一往如初,功勞榮譽君臨皆曉.」

  布林登合上信封,他清楚阿提斯作為谷地公爵,突然發生了奔流城指控這一檔子事,內部衝突的化解成了必要,自己作為血門騎士,又是鱒魚血脈,矛盾的核心便系在他自己身上。阿提斯不可能因為自己與老公爵的關係就漠視谷地內部的聲音,此時自己選擇出走便是個體面的退出,若是自己能設法糾正河間地的決策,谷地與河間地,也許真的能恢復友好

  布林登自我否定地搖搖頭,老公爵瓊恩·艾林已死,魚鷹之間的友誼在萊莎下毒迫害阿提斯那一刻便已經終結,那時自己可是陪同萊莎一起去了鷹巢城,全過程包括證據自己都一一知曉。

  沒有向外說只是因為.

  「家族,責任,榮譽。」布林登默默地念。他不禁失聲一笑,沒想到霍斯特的子女里,真出了一個把家族、責任以及榮譽完全拋棄的人。

  他雙手搭在木桌上,屋子裡的爐火燒得正旺,屋內暖洋洋的環境恰好與明媚陽光初現的天空遙相呼應。布林登長嘆一口氣,灰白的鬢髮已經顯現不少,皺紋藏於臉頰的收斂處,微微一皺蒼老之態輕鬆顯出。

  黑魚並不覺得自己有多老,雖然已經年過半百,但血門騎士的武藝向來必須要過谷地騎士的心關。幾十年下來,前來挑戰自己的驕傲的峽谷騎士不在少數,但均被自己一一打敗,這也是血門數百精銳士兵能夠順從自己命令極為重要的原因。

  他站起身,艾德慕的信件告訴自己,凱特琳要以老公爵夫人萊莎·艾林的長姐之名前來探望萊莎,但恐怕很難過血門外一千谷地騎兵的難關,請求黑魚出谷相隨。

  「她應該回臨冬城,」布林登整理了自己的著裝,「而不是現在跑到谷地,在沒有告知鷹巢城公爵阿提斯·艾林的情況下擅自先和血門騎士聯繫,真是把被亂槍戳死的結局寫在臉上給谷地騎兵看,雖說騎士精神在谷地盛行,保護婦孺的所謂誓言被峽谷騎士踐行得不錯,但是他們不保護蠢貨!

  布林登無比地希望自己的侄子侄女能清醒地知道這一點,凱特琳這時候要來谷地,還要見萊莎.他要親口告訴自己這個因為兒子和妹妹而昏頭昏腦的侄女萊莎刺親未果的消息,讓她早些結束這對徒利家而言自取其辱的爭端!

  「爵士。」並不是侍從戴文的聲音,而是守門騎士的聲音。

  布林登打開了門。

  「斥候來報,血門外的峽谷盤踞著數十名高山氏族,離血門已經很近了。」騎士說。

  「在山上?」布林登問。

  騎士點點頭,「很顯然他們在學山羊攀岩,峽谷底部的屍首有不少,斥候看到屍體才注意到上方的高山氏族,可是這群野人已經翻過了第一座山」

  「召集弓箭手,針對野人,三十弓箭手就足夠了。」布林登下令道,他決定在離開血門前為谷地盡最後的責任,掃蕩一番血門附近的明月山脈,清理這些先民野人。

  「明白。」騎士迅速離開。

  谷地騎士的戰鬥素養冠絕七國,論作戰勇猛,恐怕只有多恩人和過冬的北境人能與之媲美。

  布林登提起長劍,離開房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