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反應！
秦大叔的腳步一頓，眾人的視線全部匯集在老婦人的身上。
對方渾濁的眼珠輕輕動了動，兩行清淚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龐滑落。
老婦人看著自己眼前的落滿了灰的洋娃娃，抬起粗糙乾裂的手，顫抖地想要去抓住它。
「我……我想起來了。」老婦人緊緊抓著手裡的洋娃娃，不斷用指腹摩挲著，「我要做出最好最好的娃娃，送給嬌嬌他們……」
借著燈籠跳動的火光，言惟掃了一眼周圍堆放著的紙人，抬手指了指：「這些紙人，就是你做的娃娃？」
老婦人茫然地抬起頭，看見周邊紙人神情呆滯，那畫上去的漆黑瞳仁卻像是活過來一般，死死盯著她。
「紙人……」老婦人喃喃開口，神情茫然無措，「不對，不對，我為什麼要做紙人……」
看著對方似乎有些痛苦，回憶不起先前的事，顧凌一眸光閃了閃：「看起來像是記憶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秦大叔站在距離老婦人最近的位置，有些不知所措：「那、那怎麼辦？」
言惟閉了閉眼，勉強壓下腦袋的眩暈感，隨後睜開眼，看著捧著洋娃娃的老婦人，語氣淡淡：「那你還記得嗎？你和他們都死了。」
「都……死了？」老婦人聲音嘶啞，動作猛地頓住，臉上神情呆滯，像是茫然，又像是不可置信。
「嘶——不會把人刺激到了吧？」江末甩了甩手，見對方呆住，警惕地擋在了最前面。
明嫣霏也臉上神情緊繃，手已經搭在了腰間的彎刀上。
相比之下，倒是言惟和顧凌一兩人最淡定，平靜地看著陷入呆滯的鬼魂。
「對啊……」老婦人慢慢回神，語氣帶上了難以言喻的悲戚，「都死啦，已經都死啦，這就是代價嗎……」
「想起來了？」言惟抬手揉了揉自己發脹的太陽穴，抬眼掃向對方。
他身體動了動，想要站起身來，後面的顧凌一扶住他。
腳步還有一些虛浮，言惟踉蹌走到老婦人的身前，微微俯下身：「既然想起來了，那就說說看吧，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會想不起來生前的事？
顧凌一雙手抱環，站在言惟的右後方，漆黑的眸子緊緊盯著老婦人的動作，一旦對方有任何不對，他會立刻出手。
「你們，是什麼人？」老婦人沒有直接開口回答，而是抬起眼皮，渾濁的眼珠子掃過面前的六個人。
「你可以理解為，我們是來幫助你們輪迴轉世的。」一旁的明嫣霏簡單介紹自己等人的目的。
「輪迴轉世嗎……」老婦人喃喃開口，反覆念著這四個字，「我們這些人，也有轉世的機會嗎？」
對方的神情又有一瞬間的失神，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出聲打擾。
「你們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吧。」片刻，老婦人幽幽嘆出一口氣，聲音乾澀沙啞。
幾人都沒有開口，而是將目光紛紛看向言惟，等待他出聲詢問。
「王嘉志拿七個孩子煉藥，這事你知道嗎？」開口即犀利，言惟一隻手托著下巴，目光則是停留在對方的臉上。
聽見問題，老婦人動作明顯地瑟縮了一下：「知道。」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為了能夠活下去，有多麼的喪心病狂，甚至不惜硬生生將兩個還在腹中的胎兒剝出，不管自己的妻子如何哭啼哀求。
「你沒有阻攔？任憑事情這樣發展下去？」見對方承認，言惟的眼神冰冷了一瞬。
「我……」在所有人都注視下，老婦人艱難開口，「是我的錯，我沒來得及攔下嘉志犯下大錯。」
將自己的孩子作為藥引，便可治好自己身上的怪病，這一方法是一名老巫師告訴王嘉志的。
那時候的王嘉志尚未娶妻，在聽聞了老巫師的話，從人販子手裡高價買下一個媳婦，耗費幾年時間，總算有了七個孩子。
老婦人原先是不知道這個藥方的，她只是發現自從那個巫師來過之後，自己的兒子不再像以前那樣終日鬱鬱寡歡。
她心生歡喜，自然也對王嘉志買女人這一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女人也是聽話，除了一開始曾哭鬧過幾回，之後便不再如此，尤其是在生下第一個孩子之後，更是乖順。
只是沒想到，王嘉志這幾年細心照料孩子妻子，最終卻是將他們全部送上絕路。
「我還記得那嬌嬌剛會說話的時候，奶呼呼地叫我奶奶……」老婦人垂著頭，看著手中洋娃娃背後稚嫩的四個字，緩緩落淚，「我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啊……」
房間裡燈籠的紅光跳動，影影綽綽照亮每個人的半張臉。
老婦人不再開口，房間裡一時間陷入靜謐，秦大叔左右看看，不確定地開口：「聽她這悲痛的語氣，好像不是假的，她會是這一層的善鬼嗎？」
明嫣霏微微蹙了蹙眉，沒等她開口，卻是言惟突然嗤笑一聲。
看著老人臉上懊悔悲痛的神情，言惟臉色淡淡的：「不痛不癢地懊悔一下，就算善鬼了？那那個被買走強行替人生兒育女，最後被剖腹而死的女人怎麼算！」
她原本能有大好的人生，卻被人販子拐賣，最後落得個慘死的下場。
而那老婦人的口中，說著惋惜懊悔，卻只是對著自己的七個孫輩，絲毫沒有提及那個女人。
很明顯地看見老婦人的臉上神情一僵，但很快，她又落下兩滴淚來：「是我的錯，我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我真的不知道。」
但言惟已經沒再看她一眼，他轉身看向身後的顧凌一：「把這個鬼魂帶上，我們走。」
「去哪？」明季易忍不住出聲，他看了一眼地上還在懊悔的老婦人，「如果她不是善鬼的話，那善鬼在哪裡？我們在這一層沒有遇見過其他任何鬼魂啊。」
「誰說每一層樓里必定有善鬼了？」言惟彎腰拿起放在地上的紅燈籠，眼底晦暗不明，「去電梯口看看，或許，會有想不到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