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走廊的窗戶灑進來，偌大的一所精神病院內安靜得讓人心悸。
言惟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以及砰砰的心跳聲，跑動帶起來的風吹動他的發尾。
在二樓的走廊里不斷的向前跑著，言惟匆忙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沒有看見那神似顧凌一的人影追上來，腳步逐漸慢下來。
沒有跟上來嗎？
在其中一間病房的門口停下腳步，言惟單手捂著胸口，另一隻手扶著身旁的牆壁，一邊平復呼吸，一邊警惕地環顧四周。
先前在醫院大廳的時候，看著背光而立的熟悉人影，言惟差點沒有保持住清醒。
在恍惚之間，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隱約的疼痛感這才讓言惟有時間轉身跑上二樓。
因為是在夢境當中，言惟哪怕用了十足的勁，咬舌尖帶來的疼痛感也不是那麼的強烈。
但是那一瞬的清醒就足夠了。
身後的走廊空空蕩蕩，卻總帶給人一股若有似無的窺視感，周圍環境安靜得讓人心慌。
言惟眼帘微垂，在確認了沒有人影出現在四周後，側身拐入了最近的病房。
病房裡乾淨敞亮，光從布局和面積來看，和現實的精神病院一模一樣。
言惟反手關上了門，抬手揉了揉眉心，拉過身旁的一把椅子坐下。
難得的時間能夠停下來思考，言惟抬起手，皺眉往自己的胳膊上掐了掐。
這裡是自己的夢境，那麼什麼時候他才能從夢裡醒過來？
還有，這所醫院到底用了什麼手段，才能控制夢境中出現顧凌一的身影？
言惟坐在椅子上，輕咬下唇，淺棕色的眸子裡流露出思索的神情。
醫院裡的薰香不對勁，言惟還記得自己是在聞到了那股氣味的時候，瞬間陷入了昏睡。
還有，早上護士給每位病人服用的藥物，從打探到的消息來看，那也是夢境療法很重要的一環。
剛剛遇見了「顧凌一」，這讓言惟大致能夠想明白過來，這所謂的夢境療法，大概就是通過控制病人的夢境針對性地進行治療。
但是這種方法真的會起效果嗎？
言惟不是真正的精神病患者，不能親身感受這種療法，但是夢境治療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催眠治療。
大多數精神病的問題出於大腦，只有少數是因為心理上的壓力而發病，催眠治療大概率只能對那少數的人起效果。
想要做到成功治療多數各種精神病，言惟不覺的簡單的夢境催眠便可以做到。
眸光微閃，言惟忽然想到了什麼。
還記得今天在活動室遇見的那個忽然發病的女人，前來帶走她的醫生護士提到了二階段治療。
也就是說眼下的夢境只是療法的第一階段，正如言惟所想的那樣，類似於催眠的方法還無法對大多數精神病人起效果。
那麼療法的二階段會是什麼？
眼下這催眠夢境的目的又是什麼？
醫生護士大費周章，讓所有病人服下藥物，又讓薰香的氣味瀰漫在醫院當中，潛移默化影響著所有人，這絕對是有目的的。
想到被帶走女人發病的模樣，言惟的眉頭皺得愈發緊了些。
如果說，療法的一階段是在為二階段鋪墊基礎，那為什麼病人的情況看起來卻更加嚴重了呢？
病房門外的走廊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言惟就這樣坐在椅子上，眼帘微垂著思考。
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在夢境當中，思緒似乎變得格外清晰明了。
在椅子上思索了很久，等到言惟的身體都有些發僵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
動了動手腳，言惟想要活動一下身體，腿和胳膊忽然一陣發麻。
「嘶……」言惟下意識倒吸一口冷氣，感覺到手腳酥麻的癢意動作頓了頓，瞳孔忽然縮了縮。
等等……
自己不是在夢裡嗎？
連疼痛感都幾乎感知不到，為什麼這股麻意卻是如此清晰真實？
言惟察覺到不對，眸光微沉，剛打算繼續細細感受一下這股麻意，病房門卻猛地被人敲響！
身子猛地頓住，言惟也顧不上還有些發麻的手和腳，視線緊緊盯著輕微震動的病房門。
「咚、咚、咚。」
門外敲門的聲音不緊不慢，似乎很有耐心的模樣。
那個「顧凌一」追上來了？
言惟第一時間看向病房的窗戶，確認沒有上鎖並且可以朝外打開。
這裡是二樓，言惟估算過距離，哪怕直接從窗口跳下去也不會有生命危險，更何況這裡是夢境。
悄聲走到窗邊，言惟一隻手搭在窗台上，視線緊緊盯著病房門，打算一旦門被推開，自己就翻身跳下去。
「言惟，你小子，怎麼不開門啊。」沙啞但是中氣十足的聲音透過房門模糊地傳進來，不是顧凌一的聲音，卻讓言惟搭在窗台上的手一緊。
葉肖蘇……
言惟臉上神情冷了幾分，淺棕色的眸子望著病房房門，不見絲毫動容。
真是會挑人啊。
先是顧凌一，隨後又是葉肖蘇，不得不說這些都是言惟為數不多在意的人。
「言惟？言惟！」病房外，似乎沒有聽見回應，「葉肖蘇」的聲音有些急切，帶上了幾分擔憂，「怎麼不說話？你小子，不會暈倒在病房裡了吧？」
聲調和語氣幾乎一模一樣，就連擔憂的情緒都偽裝得很好。
言惟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穩下心神，沒有繼續去理會不斷的敲門聲，抬手推開窗戶，一隻腳已經踩了上去。
窗戶下面是一片綠茵的草地，距離算不上高，言惟垂眸確認了一下方位，翻身便從窗台上一躍而下。
有柔軟的草坪做鋪墊，哪怕是在現實當中，言惟也不會受什麼傷。
風划過臉頰，言惟整個人自由落地下墜，在半空中已經調整好了姿勢。
視線掃過底下的草地，言惟的瞳孔忽然一縮，頭腦忽然空白了一瞬。
便見原本空無一人的草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多出來一道人影。
「顧凌一」站在那裡，微微仰起頭，看著馬上就要落到地上的言惟，嘴角忽然露出一個詭譎的弧度。
他朝即將落地的言惟伸出手，似乎要接住對方下墜的身影。
言惟呼吸微滯，耳邊呼呼的風聲夾雜著「顧凌一」不懷好意的聲音——
「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