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的某一處忽然就軟了下來，垂眸看著認真安慰自己的小言惟，顧凌一輕輕抬手揉了揉對方的小腦袋。
小時候的言惟，真的特別特別體諒別人，無論是對自己毫不客氣的母親，還是顧凌一這種來歷不明的人。
顧凌一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的時候，眸底一抹厲色划過，內心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乖，不早了，快點休息吧。」但是在面對小言惟的時候，顧凌一臉上還是掛上了笑容。
小言惟鬆開手，仰頭確認這位大哥哥的臉上，神情卻是緩和了不少，這才收回動作。
看著小小的人兒動作熟練為自己換上睡衣，麻利地鑽進被子裡，顧凌一的眸光微深。
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摩挲，顧凌一垂下眼帘，思索著明天的對策。
哪怕自己觸碰不到其他的一切人與物，他也想試一試，能不能讓言芯的計劃失敗。
顧凌一知道，這個遊戲是根據言惟的記憶所構建出來的，裡面的所有事情，一定是言惟親身經歷過的。
但是看著乖巧靦腆的小言惟，顧凌一還是想做一做這無用功。
哪怕能讓對方晚一秒面對殘酷的真相，那也是好的。
小言惟渾然不知顧凌一在想什麼，他鑽進被子裡，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在外面。
遊戲時間已然深秋，夜晚的氣溫自然急劇下降，顧凌一走到床邊，替小言惟輕輕掖了掖被角：「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顧凌一在遊戲中作為幽靈一般的存在，自然感覺不到饑渴睏倦，於是看著小言惟恬靜的睡顏，他就這樣在坐在床頭看了一個晚上，直到次日清晨。
往日的早晨，言芯會主動帶著言惟奔波於一個個補習班之中，但是今天她沒有。
「今天我有事，你自己乖乖去上課，聽見沒有？」言芯換上了自己最昂貴最明艷的衣服，一邊在玄關口收拾自己，一邊對著還在吃早飯的言惟皺眉叮囑。
顧凌一倚靠在後面的牆壁，目光冷冷掃過言芯的動作。
他自然知道對方要去做什麼，臉上神情算不上好看；但是小言惟不知道，聞言，他只是乖乖的點頭：「好的媽媽。」
等到言芯「砰」的一聲把門關上，小言惟才收回自己一直注視著的目光。
看著小言惟轉身一個人去收拾書包，顧凌一皺了皺眉，主動跟了上去：「你的補習班位置在哪裡？你就這樣一個人出門，真的安全嗎？」
忍不住關心了幾句，顧凌一抬手比劃了一下對方還不到自己腰間的身高，眉頭皺得更緊了。
昨天那幾個補習班，可是離這裡都不近，一個六歲的孩子真的要自己獨自走這麼遠嗎？
誰料，小言惟收拾書包的手一頓：「我已經六歲了，當然可以自己去上課。媽媽很忙，我不能什麼事都去麻煩她。」
已經六歲了。
語氣涼涼的，帶著幾分理所應當，似乎真的覺得六歲不小了。
聽著已然有了幾分熟悉的語氣，顧凌一無奈抿唇一笑。
算了，怎麼說還有自己陪在旁邊呢，出不了什麼岔子。
看見小言惟收拾好了書包，一轉身卻又在桌子上拿起了兩個肉包子。
顧凌一眉心輕輕一跳：「怎麼？剛剛早飯沒吃飽？」
聞言，小言惟搖了搖頭：「這是帶給我朋友的。」
顧凌一一愣：「昨天那個小七？」
提起小七，小言惟的眸光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搖了搖頭：「不是。」
「小七她的爸爸媽媽不會讓她餓著肚子，我說的朋友，是一個住在路邊的哥哥。」
住在路邊的哥哥？
有什麼人會好端端住在路邊？
心底的疑惑一閃而過，但是看著小言惟已經走到了門口，打算出發了，顧凌一連忙趕了上去。
深秋的清晨帶著寒意，顧凌一垂眸掃了一眼小言惟身上的外衣，抬手幫對方攏了攏衣領：「小心點，別著涼。」
雖然現在的言惟身體還很健康，但這也不是不注意的理由，顧凌一的動作似乎已經成為了習慣。
二人並肩在人行道上走著，小言惟的腳步輕快，沒有著急往補習班的方向走，而是熟門熟路拐進了小區旁邊的公園。
緊緊跟著對方身後走進公園，顧凌一一抬頭，微微眯起眼，看見不遠處的長椅上蜷縮著一道瘦弱的人影。
走近了些才看清，睡在公園長椅上的，是一個年紀約莫八九歲的小男孩。
對方的小臉上灰撲撲的，讓人看不清他具體的模樣。
不僅如此，小男孩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顯出幾分單薄，似乎根本抵禦不了深秋的寒意。
他將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起，呼吸微弱，看起來極度的沒有安全感。
「哥哥哥哥。」小言惟從懷裡掏出來兩個還冒著熱氣的包子，小跑著到了長椅旁，也不嫌髒，輕輕推了推上面昏睡的小男孩，「快醒醒，我給你帶包子來啦。」
顧凌一眉頭不自覺湊著，看著長椅上的男孩幽幽轉醒，一雙警惕而又帶著戾氣的眼睛緩緩睜開。
臉上抗拒的神色在看清楚來人的時候瞬間消失，看著眼含期待風小言惟，男孩生硬地勾了勾嘴角：「……謝謝。」
小言惟熱情地把包子舉到對方眼前，卻沒有注意到小男孩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留戀與貪婪。
小言惟可能沒有看見，可是幾步之外的顧凌一看得清楚。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小男孩的眼神，顧凌一的心底忽然騰升出幾分警惕與不喜。
對方的眼神太複雜了，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個八九歲的孩子，渾身散發著戾氣與敵意。
但是偏偏看向小言惟的時候，那副神情會瞬間軟化下來。
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顧凌一下意識上前一步，想要抬手去拉小言惟的手，讓他離長椅上的男孩遠一些。
但是一抬頭，卻撞進了小言惟單純燦爛的笑容里。
「肉包子可好吃了。」把包子往前遞了遞，小言惟言語懇切，「哥哥你快試試，好吃的話下次我再偷偷給你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