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前川靠在牆邊，發紅的眸子平靜地注視著這一切。整個人置身事外，靈魂仿佛被抽離。
耳邊是孫正充滿絕望的禱告，眼前嬌嬌扒開埋頭嗚咽的女人又要往隊伍中間擠，身邊花美男渾身浴血地掄著鐵棍。強森揮動斧子，怪物的頭顱伴著濃黑血液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
眼前一切都像慢鏡頭播放，可蕭前川的思緒跑得飛快。
轉頭視線落在蹲在牆根兒下的胖護士身上，蕭前川凝眉。這護士分明是與怪物離得最近的人，可那些傢伙卻像是看不見她，全都張牙舞爪地撲向花美男。
有意思！
目光向下，定格在胖護士胸前的工作牌上，蕭前川眯起了眼。
「3號護士站？」
腦中迅速勾勒出方才經過長廊時所見的樓層示意圖。蕭前川轉頭飛快鎖定目標，3號護士站就在斜對面。
花美男像敲西瓜一樣，一棍爆頭，紅白腦漿就濺在護士站的值班室門上。
怪不得！
胖護士就蹲在護士站不遠處，緊攥著工牌，瑟瑟發抖。
他得去幫忙。
鋒利的黑色指甲從指尖迅速生長出半寸，借著堆疊的屍體掩護，蕭前川以手作刀輕鬆斬斷一隻撲向他的怪物手臂。
他腳步輕快，動作優雅，血液還未濺射出來，人便已經繞到了背後，反手輕巧一揮，怪物頭顱落地。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可除了直播間觀眾，在場竟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啊……老婆牛逼！］
［優雅！美人兒連殺人的動作都如此優雅！］
［沒道理啊！這個玩家明明超強，卻看起來病懨懨的隨時會掛掉。］
［送葬隊正忙著舔屏，勿Q。］
……
突破重重怪物的阻擋只在一瞬間。
收回指甲，蕭前川迅速接近護士，背後突然擠過來一人，按上他的肩，用力推搡。
「滾開！你個廢物。別擋道。」
蕭前川捂著肩膀，冷眼看著嬌嬌越過自己跑向花美男，依偎在男人身後哭訴。他的目光停留在這個壞女人的脖頸動脈上，心裡突然很想飽餐一頓。
「哥哥！還是你最厲害了。那個大黑個兒根本不懂憐香惜玉。血都濺到人家裙子上了，真噁心。」
少女的聲音自帶一股嬌軟，蕭前川不禁在想那皮肉的口感是不是也像棉花糖一樣。
花美男殺得起勁兒，無暇顧及身後的女人，只轉頭隨意安慰兩句。就在這時，一隻怪物突破防線衝到了嬌嬌面前。
「啊……哥哥救命！」
嬌嬌轉身想跑，蕭前川側身上前，正巧撞了個面對面，「你要去哪兒啊？」
「蕭老師，小心！」
眼看那怪物揮著利爪朝兩人撲去，孫正揮手大喊。
少年卻不為所動，僵立在原地。整個人似乎被嚇呆了。
嬌嬌哭喊著讓蕭前川快滾開。雙手用力扒拉著面前人，可這次對方像是腳下生了根，絲毫未挪動一步。
完了！
蹲在下方的胖護士不敢抬頭，花美男又一句怒罵，卻也是分身乏術。
背後青黑色的尖利指甲已經勾到了嬌嬌的裙帶，缺了鼻子的長須怪物像條鲶魚正張開血盆大口，隔著嬌嬌與蕭前川對視。
「砰！」
一聲槍響，蕭前川眼中的笑意消失。
一枚子彈穿透了怪物的眉心。
頃刻間，危機解除。
沒有慶幸劫後餘生，嬌嬌後退幾步，跺著腳踩爆了鲶魚兩隻眼珠，才狠狠瞪著蕭前川，抬手就是一巴掌。
掌風還沒落下，便被孫正握住了手腕，「你幹什麼？」
強森一手拿斧子劈開面前怪物的喉嚨，一手高舉著槍晃了晃。
「蕭，需要武器嗎？」
然而，那個纖細乾淨的少年，沒有回應。他只是背靠著牆壁，隱忍喘息。
「你們瞎了嗎？這個廢物剛才差點兒害死我。」嬌嬌指著蕭前川的鼻子破口大罵。
「老娘看出來了，你分明是故意的。」
被責罵的少年緩緩回神，唇角向下拉著，沒有一絲血色。過分白皙的臉上被濺了幾滴血花，墜在眼下將那顆淚痣染得深紅，像是泣出的血淚。
那雙乾淨的眸子裡盈滿了水光，一言不發，倔強的讓人心疼。
「嬌嬌！」
花美男踹飛一隻怪物，回頭怒喝道:「閉嘴！要不是你……算了！別讓我分心。」
「你竟然讓我閉嘴？」
從來沒受過這般委屈，嬌嬌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狠狠瞪著蕭前川，似乎要將他釘死在牆上。
揮斧砍斷一隻怪物頭顱，強森擔心少年的情況，慢慢往後縮近距離。
一群人擠在一起，長廊兩邊都是怪物。遊戲開始不過短短几分鐘。眾人竟是到了無路可退的境地。
戰力最強的兩人已經顯出了疲態。強森揮斧的動作漸漸遲緩。花美男尤為明顯，握住鐵棍的手臂都在打顫，還要安慰哭個不停的嬌嬌。
好餓！
蕭前川頭腦發脹目視前方，卻看見一隻金黃油亮的烤雞正哭得梨花帶雨。他忍不住舔了下唇，濺在唇邊的血珠被無意間帶入口中，腦中恢復了些許清明。
不對勁，自己太不對勁了。
他有種預感，繼續這樣下去，不僅他的身體承受不住，精神也會被污染成嗜血怪物。
知道這病毒厲害的直播間觀眾齊齊嘆息。
［被異種病毒感染，還碰上花美男跟嬌嬌這對老陰b。這局也太難了！］
［這些老狗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天賦技能厲害，道具又多。新人只能自認倒霉。］
［送葬隊隨時為您送上服務。］
［寶貝兒千萬不能衝動啊！敵人太強，咱能苟一時是一時。］
［嗚嗚……我絕美老婆，看一眼少一眼。］
［難道就我覺得，美人兒舔血的樣子好澀？］
［哎呀！這邊臉上還有一點血。別動！放著我來舔。］
［住嘴！老婆是我的。斯哈斯哈……］
直播間好一頓爭搶。醫院走廊里，怪物們也爭相圍殺過來。
嬌嬌扯著嗓子尖叫，直往人身上撲。
本就有些力不從心，女人這一纏更讓花美男膝蓋發軟。
蕭前川迅速挪到胖護士身邊，「姐姐，你有辦法的對吧？再不逃，就來不及了。我護著你。」
抬頭看著眼前的漂亮少年，胖護士心下莫名安定了不少，抖著唇道:「走，開門！用……」
［主線任務進度20%……18%］
蕭前川眉頭一擰，什麼情況？任務進度還能倒退？
「啊……救命！」
蕭前川抬頭，發現嬌嬌慌不擇路，摔倒在兩人面前，胖護士下意識伸手去拉。
花美男回頭，就見一隻怪物正往嬌嬌身上撲。想也沒想他一把拉住胖護士的手用力將人拽過去擋在了前面。
溫熱的新鮮血液迸濺而出，灑了嬌嬌滿頭滿臉。比起那些怪物，這女人此刻看起來更加可怖。
孫正難以置信地看向花美男，後者乾脆利落地一棍子捅進正在啃咬胖護士脖頸的怪物腦袋裡。
那人滿手鮮血的模樣，像極了他嚇唬不聽話學生而編的故事裡，那個喜歡捏碎小孩兒頭顱的怪物。
寒意湧上心頭，浸入骨髓，孫正牙齒咯咯作響，止不住渾身顫抖。
強森揮動斧子橫掃一片怪物，恨不得連那個蠢貨的頭一起砍掉。
「fuck！你把npc弄死了？」
聞言，花美男臉上絲毫沒有愧色，態度理所當然得令人髮指。
「又不是我咬死的。能怪我嗎？我這邊怪物那麼多！」
一邊抹著臉上的血，嬌嬌一邊崩潰地哭喊，「怎麼辦？npc死了。我們不會也死在這兒吧？」
「閉嘴！還不是為了救你。一個npc而已。這麼丑，一看就是炮灰。」
「可是……」
沒空理會他們，蕭前川跪在胖護士身旁，忍著俯身舔血的衝動，用力按著她的大動脈。可鮮血還是不斷地從指縫間溢出，一同流逝的還有一條鮮活的生命。
若說之前，蕭前川還覺得這既然是一個遊戲，那麼不論玩家還是npc都是可以利用的。哪怕將這個世界炸掉也無關緊要。
可現在，感受到掌心溫熱的液體逐漸變得冰涼，這比他任何一次幻覺都要真實。
他的指尖又開始發冷。
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情有義。
她在死前還想著救別人。
低頭看著自己滿手鮮血，夢境、幻覺與記憶中的場景交替出現在蕭前川眼前。
他又有些分不清了。
這世界到底是真是假？
小何哥，這些人我到底能不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