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燼，阿燼？」
楚懷州拍著謝燼野的後背，喊了兩聲，見孩子沒有反應，嘴裡一直嘀咕著『為什麼』『我的錯』，猜到他可能在為霧霧生病的事自責，於是便藉助霧霧，嘗試著將他的意識拉回。
「阿燼，你要是繼續在病房門口哭，等下可把霧霧哭醒了。」
怕謝燼野聽不見，老爺子還重複了兩遍。
這一招果然有效，謝燼野頓時收了聲，但雙手還捂著臉，指縫濕漉漉的一片，混合著淚和汗，泛白的指節還肉眼可見的在發抖。
楚懷州再次嘆氣，布滿皺紋的面孔映著燈光，平時神采奕奕的雙眼此刻也泛了紅，帶著無奈和心疼。
他繼續拍著謝燼野的後背，力道慢慢加重。
「你啊，別瞎想，別攬責。」
「霧霧生病這件事，不怨人，怨天，病了咱們治就是了，鬥不過天咱們就多燒燒香，求求祂唄。」
「現在你乾媽暈倒了，你乾爸要照顧他，爺爺我又是一把老骨頭，你要是哭暈過去，有個什麼好歹，到時候誰照顧霧霧啊？你說是不是？趕緊把眼淚擦擦，去洗手間洗把臉。」
青年悶悶應了一聲，嗓音嘶啞，難掩哽咽。
「我……沒哭了。」
謝燼野挪開手，使勁揉了幾下眼睛，偏頭看向楚老爺子，汗淋淋碎發凌亂哲哲眉眼，眼眶通紅，眸底都是血絲，帥氣卻疲倦的臉上甚至還有紅腫的巴掌印，瞧著狼狽至極。
他舔去嘴角的血跡，一字一句，滿是愧疚自責：「楚爺爺，是我的錯，我把霧霧氣吐血了。」
要是平時，護短的老爺子肯定會問怎麼吵的架，然後幫自家小孫子說話，但看著謝燼野這副憔悴不安的樣子，楚懷州也心疼，畢竟，謝燼野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
於是老爺子思索片刻，哄道：「霧霧的這個病，本身就有出血症狀，而且正是因為吐血，才及時發現了病情，對不對？」
謝燼野搖頭，「就是我的錯。」
「你這孩子……」楚懷州無奈瞪眼，抬手拍向謝燼野額頭，「怎麼比你家老頭子還犟，趕緊去洗個臉清醒清醒！」
「我很清醒。」
謝燼野垂下沉甸甸的眼皮，沙啞道：「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等著，等霧霧醒來認罪。」
「你……！」
楚懷州搖頭深深嘆氣，實在拗不過青年，乾脆順著他的話說：「行行行，你的錯，你有一點點錯，現在有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要不要？」
謝燼野猛地抬頭，「什麼機會？」
楚懷州露出慈祥的笑容，緩緩道：「霧霧現在這個情況需要長期住院，我們來醫院的時候急，很多東西都沒帶，況且現在又降溫了，得穿長袖了，你和霧霧天天待在一起，最了解他的，你說第二，誰都不敢說第一，所以……」
「回家一趟，把霧霧需要的、喜歡的東西都裝過來。」
聞言，謝燼野臉色一變，一巴掌拍自己額頭上，自責不已，「艹，您不提醒我都忘記這些事了！」
楚懷州：「……」
原來巴掌印是這樣來的。
他就說嘛，霧霧應該捨不得打這麼重才對。
謝燼野的狀態看起來很差，楚老爺子不敢讓他一個人回去，讓林管家陪著，小劉開車，順道送周老回去休息。
謝燼野離開前，拉開門，透過門縫看了眼雲霧憐。
裝修溫馨的病房內，燈光柔和，不刺眼。
醫生護士守在一旁記錄著信息。
兩米的大床上，雲霧憐手上插著針管，柔順的長髮散亂在床上，雙眼閉闔，唇色蒼白，還在昏迷中。
「霧霧……」
謝燼野想進去看看雲霧憐，摸一摸那隻插著針管的手，搓一搓，暖一暖，確認他的乖寶還在。
可又怕打擾到醫生的工作，吵到雲霧憐。
最後依依不捨收回視線，輕輕關上門，跟林管家一起走了。
折騰了幾個小時已經是半夜了，天空黑沉沉的，仿佛有濃墨塗抹在天際，只有零散的一點星光，讓人覺得沉悶。
夜風吹來，還裹挾著一陣涼意。
小劉將車停在門口，林管家下車後，瞧著天色暗沉，嘀咕了一句『要下雨了』，緊跟著看向謝燼野。
「謝少爺，需要我一起幫著收拾東西嗎？」
謝燼野看著手機，搖頭。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便簽頁面，他怕自己落下什麼東西，回來的路上把小竹馬需要的物品都記了下來。
回到臥室，謝燼野找出了一個28寸的行李箱。
行李箱原本是米白色的，雲霧憐用油畫顏料在上面一幅夢幻的日出，只見海浪翻湧，兩隻海鷗迎著霞光萬丈比翼雙飛，它們的翅膀貼在一起，就好像在手牽手一樣。
謝燼野是看著雲霧憐畫完行李箱，當時他還好奇地問雲霧憐，『畫上的海鷗是不是我們？』
雲霧憐的回答只有兩個字。
『你猜。』
謝燼野當時樂開了花。
因為他知道，他家乖寶有點小傲嬌，『你猜』等於『是』。
謝燼野半跪在地上，摸了摸行李箱上的兩隻海鷗，疲倦的臉上沒了往日的歡喜，滿目傷感。
以前看到這幅畫他只覺得開心。
因為霧霧畫了兩隻海鷗，表示時時刻刻想和自己待一起。
可現在……
他突然間明白了畫的另一層意思，被病痛囚禁在一方之地的小貓，應該很想成為自由翱翔的海鷗吧？
海鷗可以賞朝陽，與潮汐海浪共舞。
而他的小貓只能在畫裡，靠著想像描繪這些絢麗的美景。
謝燼野眼眶發澀，心裡一陣刺痛，暗暗發誓，等小竹馬好起來，想去哪裡，想做什麼，自己都陪著。
收起思緒，他打開行李箱，開始整理物品。
裝了幾套秋裝和睡衣，又把雲霧憐的手機和平板放進了包里，然後是各種小物件。
想著小竹馬住院期間，有時劉海滑落下來不方便，謝燼野起身走向書桌，準備找一兩個髮夾揣兜里。
雲霧憐很少戴髮夾，謝燼野也不確定髮夾收納在何處。
他彎下腰，拉開抽屜，準備一個一個挨著找，打開第二個抽屜里，意外發現了一個陌生的盒子。
紙盒是淡藍色的，右上畫著閃閃發光的小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