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跳在這一刻劇烈加速,天靈蓋如同被天刃所劈,痛苦至極。
她沒有開口,心中卻如同有一小船被狠狠拍在了最初的岸邊。
「斷腸……原著里說方折的佩刀是斷腸。這個老東西也說方折的佩刀是斷腸,可方折如今用的分明是斬寒?!是他自己說的,刀中有靈,稱自己為斬寒!」
這種原著的內容,在某個時刻與書中旁人的話正巧對上,可現實卻又和原著有所差錯的感覺,像是碎了江素的金手指。
「斬寒斬何人之寒,斷腸又是斷何人之腸。」
江素喃喃自語。
「我是不是又被天道愚弄了?」
————
夜幕,刀宗的百刀共鳴結束,方折的動作在某一刻突然停住。
他自己仿佛又想起了什麼。
在識海的碎片深處,有一份滿是苦楚的灰塵。
「……」
小少年興高采烈走上前來,手裡握著一個木偶,他急切的給另一個高個少年展示木偶的神奇之處。
「師兄,你看這個木偶,我往他的心臟處放了一顆上品靈石,它就能跳舞幾百年也不停歇。」
「不過他只有巴掌大小,若是我做個真人一般高的偶,心臟放上幾百顆上品靈石,它是不是就能像凡人一樣工作百年?!」
高個的少年認真接過木偶,細細打量,穩妥道:「如同真人的木偶?那何不用真人做偶,換靈石為心?」
對面的小少年先是一愣,緊接著滿眼敬佩的看著高個少年,茅塞頓開道:
「對啊!!!還是師兄聰慧!不過這樣子我可能沒辦法以靈石為心了!靈石的靈氣遊走於身體的氣血津液,凡人未開靈竅,用不得靈石。」
小少年眼裡閃著光,他並沒有為此而煩惱,似乎這些事情是他早晚都能戰勝的難題。
高個少年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少年的頭。
「凡人未開靈竅,你助他開靈竅不就可以了嗎。做仙家的偶,便是仙家的人。」
畫面轉瞬消逝,再見便是血海火光之中。
清秀的少年張開手攔在眾人身前,眸光閃動,隱隱有淚意積蓄在眼瞼之上。
他的身上滿是血跡,衣袖上是劃開的數道口子,刀痕落在皮肉之上,深可見骨。
「師兄,你真的要殺了他們嗎?」
「嗯,他們必須死。」
少年眼裡寫滿了不忍,他默默的低下了頭,手臂緩緩放下,心痛的轉過身。
「不要殺我!少主求求您了!少主!」
「少主,少主,我是良猷啊,少主!少主不要啊啊啊啊!」
「少主,求求您了。少主,我是看著您長大的啊,我這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少主不要殺我啊啊啊啊」
「小折,我是姨母啊,別……別!!」
「小折哥哥,小折哥哥。」
清秀的少年背過身蹲在地上,看著腳下漫起血色湖泊,他的一雙白淨的鞋子被染上紅,滲濕了整個鞋底。
他本可以離開這片血河的,雙腳卻在這時如同灌了鉛。
一旁的紅衣修士刀法大開大合,人頭點地,四肢如同熟透的瓜滾落在一旁。
刀刃被染成紅色,穿過胸膛,鮮血噴射。
慘叫聲在血河中迴蕩,記憶中的院落如同人間煉獄,血腥味沖天而升,血氣瀰漫。
某一刻,刀尖沾染的血滴在揮舞之時飛落在清秀少年的頭頂,淋濕他絲絲縷縷的髮絲。
少年手指摸上血滴,指尖的紅映在他的眼中。
「少主,我是小郭,少主,我昨天才煉製出斷腸的劍鞘啊!少主你不能殺我啊啊啊啊!少主!你怎麼可以屠殺同宗門的人啊啊啊啊!」
「方折你個瘋子!方折!你就是個道心破碎的邪修!你怎麼能殺掉我們所有人啊啊啊啊!!!」
「方折你不得好死!方折你罪孽滔天!!!你不配做我們無間教的少主!你不懂我們無間教的真正教義!!!」
「方折,我詛咒你此生不得真道!我詛咒你化神之後再無通天路可走,我要你受世人辱罵,遭愛人背叛,我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紅衣修士的手很穩,鬼魅身法如同幽冥一般追尋在每一個逃竄的人身後。
刀光血影之間,少年突然衝過來一把抱住,紅衣修士的手臂。
「師兄……咱們不殺了……好嗎?」
「咱們把他們變成偶,變成咱們的偶好不好……」
「他們是看著咱們長大的,左姨,阿炳。九圖,他還是個孩子!師兄咱們別殺他了……好不好」
少年的聲音越來越低沉,即使他抱住紅衣修士的手臂也無法組織他的刀揮向身上熟悉的面龐。
紅衣修士突然渾身氣息大放,地上的血液重新分散成滴飛入天空,血霧凝結成水。
「嘩——」
血雨降落。
「小夜,他們沒得救了。」
「他們不死,煉器一道再無生路。」
「他們不應該活著。」
少年渾身顫抖,掙脫紅衣修士的手,哭泣道:「可是他們是咱們的同門啊!咱們可以讓他們活著,控制他們的神識,控制他們……」
他哽咽到:「起碼……他們活著……」
紅衣修士伸出手,想要再一次摸摸少年的頭。
他摸了空。
少年後退一步,雙目泛紅,緊緊盯著紅衣修士,嘴角微微顫動,不解和痛苦在他的臉上扭曲成淚。
紅衣修士攥了攥手,聲音沙啞道:「小夜……」
少年轉身離去。
大夢初醒。
方折緩緩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斬寒殘刀。
「原來……我真的……殺了……他們。」
江素聽到了遠處方折的話,眉頭微皺,起身上前。
「斷腸……你怎麼……斬寒……」
青衣少女察覺到他語氣中的情緒,這人仿佛在一瞬之間就被悲傷溢滿。
她從沒見方折這樣悲傷過。
她心思百轉,二話沒說,直接指尖匯聚靈力,如同一直活潑的兔子,雙腿發力向上一蹦。
伸直了手,指尖點在這人的額前眉心。
江素重新落在地面。
「方折,你的刀,就是應該浴血的,刃無血不鋒。」
「你殺的任何人,都是因為他們應該死,你不過是送他們一程罷了。」
「至於斬寒還是斷腸,重要嗎,你現在用的不都是肅殺。它是中品法器,雖不及你的刀品質高,但也用的舒坦。」
「這刀,送你便是,管他過往是何,你自有新人新友相伴。」
方折僵在原地,眉心留存少女指尖的冰涼。
她的雙目緊閉,站立在方折的身前如同修長挺立的一截小竹。
紅衣修士摸了摸自己的額心,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道:「可不……可以……再來一次。」
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