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去房裡再歇歇吧,你這才剛醒不久,便下山去忙這些事,身體吃得消嗎?」董倚衣上前扶住江素的手臂,攙著她就要將她往屋子裡走。
江素任由小師姐帶著自己進內室,坐在床榻上時,她還想該說些什麼話。
「小師姐……」江素猶猶豫豫。
「嗯?」董倚衣將江素扶坐在床後,就去關上了屋子門。她最後看了一眼門外默默注視著她的紅衣男人,什麼話沒有說。
他太危險了……素素不能再和他接觸了,不然素素也會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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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楓鎮,入秋後,鎮如其名,從十方門的山腳下一直蔓延到整個鎮裡,都鋪滿紅楓葉,紛紛揚揚飄落之時,恰如秋火燃燒周遭的全部土地,燃盡後便是豐收。
百姓歡聲笑語,拾紅楓編梗串成繩掛在門口。
如今……秋風紅勝火,蕭瑟孤聲平,滿目瘡痍里尋不到人煙。
是夜,當月,紅不是楓,血水融進地里,黑土變紅河。
這次大疫死去的鎮民有十之六七,往日裡賣糖葫蘆的老頭,煮麵攤的婦人,還有果脯攤的少年都在幾日前就被焚去了屍體。
現如今剩下的十之有四,有兩成得病,兩成未病。除卻這些,還有逃難來的周遭城鎮之人。
柳雲清領著劍峰的師兄弟御劍從山腳行至紅楓鎮。
「娘,你還醒著嗎。娘親,我把老鼠打走了……妹妹剛剛還吃了飯呢。娘,我給你也帶了一碗。」
一個身上都是破洞的少年端著一碗黑黃交錯的米粥,跪著送服在一個婦人身旁。
柳雲清耳聰目明,瞧見這一幕後,眉頭緊皺,啞聲道「佟師妹,你去勸勸這孩子,帶上他和他母親妹妹去山腳,素素他們不久就能把藥煉出來。」
白衣的女劍修點了點頭,飄飄然御劍而下,緩步行到小少年身邊。還未開口,佟安就愣了一下。
這小少年手裡端的米粥,裡面滿是黑色鼠蚤,餘下是爛掉的黃色米以及不明的綠液。
他怎麼給他母親吃這個?他妹妹呢?
這時,這小少年察覺到有人靠近的聲音,立刻警戒的大聲喊道:「別過來!你別過來!!!你走開啊!!」
佟安溫聲勸道:「別怕,我是十方門的修士,我來帶你們去山腳,治療疫病的藥就要配好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說些,佟安就要上前摸一摸小少年的頭,她猜測這一家人先前日子應該過的不錯,如今飽受大疫,身上被啃食破爛的衣服卻依舊能看出是上好的布料。
「修士……仙人嗎?你是仙人嗎?」
嗯?他怎麼看不出來我這身行頭嗎?我御劍下來的啊?
小少年這時才抬頭看向佟安。
?!!
這小少年的眼球不見了,如今眼窩就是兩個洞!
「你……你的眼睛。」
誰料下一秒,他立刻轉身不知從何處掏出了一個體型更為嬌小的孩子,渾身上下被錦衣裹得嚴嚴實實,如同一個厚實的繭。
「仙人……這是我妹妹,她沒病,你帶她去山腳吧。我和我娘是前幾日剛到的這裡,我們……已經走不動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其實也想離開。
說些,他踢了踢在地上平躺的腿,他的小腿已經潰爛,一半白骨,一半腐肉。
怪不得……
佟安接過被保護的孩子,用五行之火燃盡錦布外面的正爬的鼠蚤,撥開錦布,裡面是一正閉眼,睡容安穩的奶娃娃。
「你將妹妹護的真好。」
小少年聽到佟安的話,沒忍住哭了,從淅淅瀝瀝的小雨,到傾盆的大雨。
「哇——我的娘親啊——我的妹妹——我的家——哇」
淚水先是蓄滿他的眼窩,緊接著如同裝不住的碗,打濕在整張臉上。
佟安沒有多言,直接將喚出的火往他身上一點。
「嘶啦——」火焰燒灼鼠蚤和腐爛的傷口上的蛆蟲。少年和他的母親好發無傷。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著了火。
佟安一手捧他的妹妹,另一手喚來自己的劍,她聽著少年的哭聲,一把將其奄奄一息的母親拎上劍,又將他抗在肩頭。
「仙人!我不走嗚嗚嗚嗚你帶我妹妹有就行了嗚嗚嗚我娘親已經不行了,我要照顧我娘親嗚嗚嗚嗚。」
他奮力掙扎,連已經御空的佟安都險些站不穩。
佟安沒有回應他,腳下加速攆上不遠處正尋找張農家的師兄弟。
「大師兄!」
柳雲清聞聲回頭,瞧見了佟安的「大包小裹」,心中百味陳雜,長睫微顫,直言道:「送山腳去吧,這裡我們就夠了。」
「嗯嗯。」佟安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小少年在佟安說話時就不在哭泣,他僵硬著身體,不敢大聲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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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師弟,你們下去再搜尋下,活人都帶去山腳,新來不少周圍城鎮的百姓,如今他們都能活了。」
「好,師兄。」
「遵命,大師兄。」
「走,我們下去。」
白衣劍修們紛紛御劍而下,如同夜裡降下的天星。
柳雲清他認識這個張農,這人家裡有大片的地,無父無母,只有他一個人種,相依為伴的也唯有他娘子一個人。
張農的日子除了累些,遠勝於其他凡人。
「靈植的地……」
柳雲清尋到了那片地。
「我先下去,你們三個留在外面,等我的傳音符。」
一眾劍修站在張農的院子裡,齊齊盯著院西的一處被亂石封住的地窖口。
柳雲清手握挽風,一劍劈下,碎石在千百風下化為粉末,地窖裂開,塌陷的地面向下墜落,聽不見底聲。
柳雲清微微皺眉,耳廓微動,「怎麼會沒有聲音,凡人的地窖通常不會建的很深,張農種植的靈植要賣的新鮮,不會留存,這裡放的應是儲存的糧食。」
「師兄,這下面該不會被下了結界吧?」
「結界?有靜音功效,放這裡又有何用?」
「那黑鼠妖來地窖,有一種可能是鼠性貪糧。」
柳雲清搖了搖頭,握緊手中的挽風劍直接從新裂開的地窖口一躍而下,月光在此地並不明亮,從他下去後,碎石中穿插錯落的光亮就消失在柳雲清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