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作品「童話」

  狂暴的劍意充斥在整個院子中,但凡蔣凡有一點想要跑的異動,這些劍意就會如一張大網一般將他從空間中逼出來。

  哪怕蔣凡在空間上的造詣比蘇逸高點,但也高不了多少。

  相比於和白山的那種絕對差距,蔣凡顯然是好欺負得多。

  「確實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

  蔣凡是知道,魔術師就是蘇逸的,對於蘇逸已經表現出這樣的空間運用能力,他也很驚訝;在遺蹟開啟之前,據他所知,蘇逸也只不過是對空間有所領悟,還遠達不到運用空間力量的地步。

  可從遺蹟出來後,情報就像是過時了一樣,完全對不上。

  更讓蔣凡意外的是,蘇逸的劍意純粹的可怕,似乎還潛藏著另外一種力量,等待著蔣凡露出破綻,那將會是致命的一擊。

  看著有些苦笑的蔣凡,蘇逸只是冷笑一聲,質問道:「被你們帶走的那個龔興,來了嗎?」

  「他還只是個新人,參與不了這樣的事件。」

  蔣凡沒必要在這件事上隱瞞什麼,蘇逸仔細想了一下,確實如此。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其餘的事問了你也不會說。」

  蘇逸提劍,正要欺身而上的時候,蔣凡忽然開口道:「你不問,怎麼知道我就不會說?」

  都已經弓步要彈射出去的力量,卡在原地,蘇逸也沒想到,這傢伙原來求生欲這麼強烈的嗎?

  既然如此,蘇逸還真就先收了劍,問道:「喬伊是誰?她跟著你來了嗎?」

  太陽穴狂突突,本來是想萬事好商量,結果蘇逸直接開口就是萬事外的萬一,蔣凡咬牙切齒道:「那咱們還是打吧。」

  「這就對了嘛,」蘇逸弓步,小腿積蓄的恐怖力量讓他如箭般掠出,「打完了什麼都好說。」

  慧源遠遠看著,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閉目不忍心看。

  劍緋自空間中穿梭而出,猩紅的氣息吞吐著劍芒,一人一劍如影隨形,當蘇逸握住劍的那一刻,頓步上撩。

  猩紅的劍光帶著虛劍意,將蘇逸的憤怒完全爆發出去。

  出手就是歸月,蔣凡自然是知道蘇逸這一劍的厲害,此刻也不敢硬接,他們中神院畢竟不擅長戰鬥。

  此刻,蔣凡在身前三寸處虛空勾勒,然後靈氣匯聚成三道屏障。

  若只是如此,必然不夠保險,故而蔣凡還調用了一些空間力量,在三道屏障中形成夾層空間,這樣一來,蔣凡才稍微鬆了口氣。

  但下一秒,就急退,蔣凡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空間屏障,被劍光如同切豆腐一般穿過。

  「這怎麼可能?」

  劍光臨至,蔣凡狠心從存儲空間中丟出一道畫作,畫作還沒有完全鋪展開就和劍光碰撞在一起。

  肆虐的靈質衝擊,盪開了蘇逸的劍意封鎖。

  這是個機會!

  蔣凡心中一喜,轉身就像穿梭離去,但是蘇逸一劍之後又豈止一劍,衝擊的餘波中,劍緋殺至,一步三劍,封死了蔣凡的去路。

  「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你對空間的運用就凌駕於我之上?」

  穹陽主人可以,老尊者可以,甚至白山都可以,但你,蔣凡不行!

  駭然的蔣凡此刻退無可退,劍光斬過,但是卻只是擊碎了虛幻的身影,蔣凡的氣息在那一瞬間消失了。

  但蘇逸只是略微一想,便已然知道這是如何做到的了。

  鏡花水月,許木子的成名之技。

  據蘇老爺子所說,當年許木子施展此技,可困一城之敵,雖不可殺,但為最後的勝利爭取了時間。

  「看來,鏡花水月你只會第一層。」

  第一層,鏡!

  類似空間瞬移,在鏡像和真身之中,一念可以讓鏡為真,真為鏡;更高層一些,那就是配合幻契,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難以琢磨,讓人不能細想。

  轉過身,蔣凡還在原地,退出的那幾步中,恐怕就已經準備施展鏡花水月了吧。

  「確實只會第一層,不過保命夠用了。」

  蔣凡笑道,對於自己脫離了蘇逸的必殺,很是有些自得。

  「那可未必。」

  笑容漸漸凝固,蔣凡定神一看,四周全然一片黑暗,自己的腳下有水面倒映,漣漪在不斷擴散,好像預示著他的心境不平和。

  「映花。」

  黑暗中迴蕩著蘇逸的聲音,一道幻影走到蔣凡面前,蔣凡反手掏出一根畫筆點出,幻影破碎;但是緊接著,下一個又出現了。

  好似一個怪圈,在擾亂著蔣凡本就不堅定的心神。

  「這是幻契?不,不對,師姐的幻契比這要更可怕。」蔣凡忽然定住了神,再看這些幻影,似乎就沒有那麼凝重了。

  「裝神弄鬼,蘇逸,想看到我的作品,這樣可還不夠。」

  說罷,蔣凡冷笑一聲,畫筆在掌心翻轉,盪出一圈空間漣漪,凡是被波及到的幻影全部破碎。

  正當蔣凡欲要繼續出言挑釁時,後背一涼,蘇逸踏著水面出現在他後方,輕聲吐出兩個字:「倒月!」

  水面上的倒映好似扭曲了一般,蔣凡感覺重心翻轉,凝神一看,發現自己居然是倒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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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面依然在腳下,可自己卻是倒過來的。

  蔣凡低頭看去,水面里,蘇逸正低頭看著他,此刻四目相對,竟不知誰是那個小丑。

  倒映在水面中的蘇逸,雙臂張開,水面的波紋有規律地蕩漾著,而蔣凡發現自己身體的每一處都在和這波紋呼應、共鳴。

  定風波。

  極力掙脫這種共鳴,可剛從這種共鳴中出來,就聽到蘇逸發出一聲低語:「封棺。」

  封棺!

  該死,蔣凡心底著急,他可是見過蘇逸用這靈式的,連近乎妖靈化的怪物都能強行封印,更別提蘇逸如今實力非同以往。

  這樣下去,怕是要被蘇逸封死在這裡。

  預感不妙的蔣凡,感受著那勢要封鎮天道的威壓,也顧不得留手了,畫筆點出,虛空勾勒下洞開了一扇門。

  門上寫著兩個字,三生!

  罪惡的氣息,像是海浪從門內湧出,那純粹到極致的永生之罪,自門後漫入了蘇逸的映花倒月之中。

  僅僅只是洞開的一秒,維持封棺的靈質就飛速流逝著,幾乎是正常施展的一倍有餘。

  要知道,封棺本就消耗極大,每多堅持一秒,就是極大的負擔。

  也就是蘇逸和蔣凡沒什麼巨大的差距,否則蘇逸也不會這麼果斷就用出封棺,可沒想到,蔣凡還藏了這一手!

  必須把那門關上。

  蘇逸意識到這麼下去不是辦法,所以當機立斷,封棺的目標轉移,轉到了那三生門之上;這一下,靈質的消耗猛然又提上去一截。

  雖然蘇逸也清楚,蔣凡不可能一直洞開這扇門,但蔣凡就是賭蘇逸會主動選擇關掉它。

  事實也的確如此。

  不管,永生之罪會將映花倒月徹底撕裂,且不說反噬,就是到時候如何壓制這永生之罪,都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而若是關,勢必也會讓蔣凡從中脫困。

  無論選什麼,都必然導致這必死之局被破解,蘇逸只能避重就輕,先把三生門給關了。

  慧源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蘇逸就知道這事靠不了別人。

  「給老子關!」

  天棺合蓋,恐怖的鎮壓之力將永生之罪擠壓回去,三生門內傳出一聲嘶吼,在門合上的那一刻傳了出來。

  離得最近的蔣凡精神都為之渙散,映花水月到底還是破碎了,蘇逸在反噬中吐出一口鮮血。

  院子中,兩敗俱傷的兩人死死盯著對方。

  一個還有「作品」沒出,而另一個也捏著最大的殺招沒用。

  但是蘇逸不能等,他必須速戰速決,趁著蔣凡精神無法集中的這一刻,蘇逸一步穿梭出來,意境鋪展,恐怖的氣魄碾壓而來。

  只是蘇逸臨近的那一步,卻忽然陷落了。

  無盡的血紅色像是一頭張著血盆大口的巨獸,成為了這裡的背景板;而腳下,是金黃色的麥田,有麥穗在迎風招展,有田園的氣息掩蓋著血腥,有不遠處的屋舍被背景吞沒。

  壓抑和反差,同時出現在這裡,讓人覺得荒謬的同時,也不禁自問:自己是否也是這般矛盾呢?

  沒有回答,蘇逸在看到這樣的場景時,第一時間在想,蔣凡是什麼時候打開了自己的「作品」,並且將其激活了呢?

  蘇逸一點察覺都沒有,就這樣一步落入了陷阱。

  但蘇逸不知道的是,同樣進入陷阱的不只是他,作為作品的創作者,控制不住自己的作品,無疑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這是蔣凡的痛,也是他自己也久久不能自拔的噩夢。

  小厭發出一聲歡呼,這裡的氣息它太喜歡了。

  只不過小厭出現的地方,是陷入噩夢的蔣凡那邊,蘇逸這裡還得靠自己想辦法。

  蘇逸記得,這個作品叫童話,可這樣一個地方,又怎麼能算作是童話呢?

  拋開血紅色的背景板,蘇逸或許還能認同一二,但是就這麼看,蘇逸反正是不能和童話串聯在一起。

  隨著時間流逝,血紅色的背景越來越濃重,已經逐漸靠近了麥田。

  風聲拂過,蘇逸轉身看去,情報中給出的畫面中,明明不存在那個稻草人,為什麼在這裡會有呢?這個稻草人代表了什麼?

  為了弄清楚這一點,蘇逸踏空出現在稻草人身前,看到在麥田的遮掩下,那裡有一道口子。

  撕開口子,裡面滿是紅領巾。

  紅色的領巾,就像這紅色背景,蘇逸隱隱明白了什麼。

  當稻草人的口子被撕開,紅色背景停下了侵蝕,然而隨風飄散在麥田的紅領巾,卻滲透出血液的紅色。

  整個麥田,被侵染成紅色,血一般都紅色。

  這就是童話,虛假的童話在最後總是會被現實擊潰,一如童年的蔣凡,被紅領巾蒙住了雙眼,和父親做了一個捉迷藏的遊戲。

  遊戲的結果,是被紅領巾勒死的母親。

  那一刻,蔣凡的童話就只有血色,是紅領巾的顏色,是母親血液的顏色,是他用紅領巾將父親塞進稻草人中,染紅了麥田的顏色。

  蘇逸低眉,在血色蔓延到腳下,試圖將他一起同化時,蘇逸低語道:「斷吧。」

  靈質的漣漪擴散,斷滅這一切。

  紅色以遠超蔓延的速度,倒流回去,仿佛回到了起點,回到了屋舍還沒有被侵吞的時候。

  劍緋劍尖朝下,蘇逸輕輕點了下去。

  斷。

  童話終於還是斷滅了,支離破碎的樣子,讓蘇逸也難免生起一抹同情。

  院子中,蘇逸駐劍而立。

  而蔣凡,跪倒在蘇逸的劍下,當童話都破滅的時候,蔣凡知道,自己輸得一塌塗地,但輸得不怨。

  「施主要提劍嗎?」

  慧源仿佛是故意提醒這麼一句,讓本來寂靜的時刻,生起了波瀾。

  蔣凡抬起頭,眼角流出血淚,道:「也許死亡才能解脫,我並不期待死亡,但如果死亡來臨,我卻也沒必要逃避它,來吧,蘇逸。」

  「喬伊是誰?」

  沒有提起劍,蘇逸仍是這樣一個問題,只是沒必要再多問了。

  「你不會想知道的,明明自己有答案,卻來問別人,」蔣凡仰視著蘇逸,卻帶著一絲憐憫,「難道不可悲嗎?」

  提劍,劍光滑落。

  卻只有一個被割斷的紅領巾在空中飛舞,那是蔣凡手腕上的紅領巾,卻是被蘇逸輕易挑落。

  正當蔣凡遺憾之際,蘇逸卻是一指點出,純粹的銀灰色氣息侵入蔣凡意識之中。

  「我的事,你一個手下敗將還沒有資格來管;所以,好好活著吧,也許有一天,你自己能給別人一個童話。」

  蘇逸從來不覺得童話這種東西,會降臨自己身上。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也會嚮往童話,那為什麼不能給別人一個童話呢?只因為自己沒有了童話,就否定童話甚至加罪於童話嗎?

  不是的,執劍者不必成為劍,受害者不必加害於人。

  這句話,蘇逸留給了蔣凡。

  劍意收斂,蘇逸放走了蔣凡,「你我的恩怨到此為止,龔興我遇到了就不會手軟,到時候,你再攔,就不是今天這般還要費些手腳了。」

  是的,蘇逸有自信,在不久的時間之後,超越他,超越那些走在前面的人。

  「你留在我意識的是什麼?」

  「一個童話,或許有一天,我能給你這個童話。」

  轉身背對著蔣凡,蘇逸踏入屋內。

  深深凝視著蘇逸的背影,蔣凡低頭一拜,他現在是真的覺得,蘇逸能帶自己脫離中神院,只不過那還需要時間。

  慧源站在空蕩蕩的院子裡,仰頭望天,呢喃一句:「今夜無月有星,甚好。」

  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