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核心區。
這裡的夜,要比其他地方多了一些硝煙的氣味。總是陰沉沉的,好似月光也無法落到這片土地上。
可就是落到了這裡,又能有什麼用呢。
一道銀色的閃光穿過半空,在悄無聲息的黑夜裡,一路來到了東區的破落院子。按照那小哥的說法,這裡已經是那群傳教士的地盤了。
雖然是他們強占的,但流浪漢沒意見,政府沒意見,公司沒清掃,那就暫時沒事。
銀光閃爍,最後一次跳動的時候,蘇逸從中穿梭而出。這些天,他可是把空間穿梭運用嫻熟了,如今全力下,至少十次空間穿梭不會有太大問題。
只不過,距離在迷夢中隨意進行空間跨越的地步,還差得遠。
空間穿梭和空間跨越不同,空間穿梭只不過是利用空間力量洞開空間壁壘,再以空間力量為橋樑保護自身,穿梭到空間力量定位的下一個空間壁壘,而且只能短距離。
但是空間跨越不同,那是直接以空間力量開路,真正行走在空間之中,完成不同空間的跨越。
蘇逸估計,自己想要進行空間跨越,起碼得到宗師左右,倘若要用空間跨越趕路,那就得宗師往上了。
至於更高層次的空間跳躍,那玩意還不如傳送來的實惠,沒有封妖主是不要想了。
稍稍感慨了一下,蘇逸收束空間力量,將空間波動完全平息。
這才抬頭看著眼前這座院子,整體風格偏中式,但又不完全是中式的庭院風格;不過就從這破敗的樣子,蘇逸也確實不好細評。
再者,這裡本來就是流浪漢的固定居所,自然也不用想會有多好了。
也不知道這院子原來的主人出了什麼事,好好一個院子居然成了流浪漢的家,其中的故事,只怕和長期逗留西境且臨近東區的自由公會,脫不了干係。
邁步跨入門檻,一股腐敗的朽木味鋪面而來,其中還隱隱有苔蘚的濕氣。
不過雜草什麼的倒是被清理得很乾淨,至少一眼就能看到路;周圍的大大小小的房間邊上有不少草蓆,有的有人有的沒人。
鼾聲此起彼伏,蘇逸這麼大搖大擺進來倒還真沒什麼人在意他。
一方面這個破敗院子也沒啥值錢物件,另一方面,那自然就是沒心思在意,都已經是流浪漢了,在意別人還不如在意一下明天的溫飽問題。
不過從他們這些人的神情中,蘇逸看到了安詳。
所以幾乎是下意識就判斷,這些傢伙被PUA了,而且還是那種心甘情願被PUA的;反正已經壞得不能再壞了,就相信這些傳教的和尚又能如何呢?
跟著他們,雖然不能說就改善了什麼,起碼每天都溫飽解決了一半。
是的,只有一半。
他們中絕大部分還捂著肚子,但偶爾會有咕咕的響動,一半應該也只能說是一個稍好點的估測了。
在院子拐角處,一個本來悠哉悠哉躺著的流浪漢,看到了蘇逸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立馬騰起身,急促的腳步略顯慌張。
蘇逸都不用猜,也知道這已經是傳教士的親信加狗腿子了。
以這腳力,耳測八分飽。
身形一動,蘇逸就已經跟上了這要通風報信的狗腿子,左手摁在他的右肩上,道:「我說,沒必要這麼賣力吧。」
拿著可憐的工資,做著賣命的活,嘖,這買賣簡直一本萬利。
「你,你是誰?你要幹什麼?你別過來啊!」
其實他嚷嚷的啥蘇逸沒聽懂,但從那恐懼的表情來看,應該是這麼翻譯的沒錯了。
「小嘴巴拉巴拉的,說的啥啊;你主子已經知道我來了,還報什麼報,瞎操心。」說著,路過這狗腿子的時候還拍了拍,「往後退退,要有眼色。」
狗腿子也沒聽懂,但是看到已經從房間內走出的大師,狗腿子磕了一個,畢恭畢敬退下了。
這給蘇逸看的,人都愣了。
好傢夥,精神支配是吧。
轉頭看向雙手合十的年輕和尚,道:「你哪位?」
這囂張跋扈的口氣加上可惡的銀色面具,就好像他蘇逸才是這地方的主人似的,反客為主先質問起別人來了。
「阿彌陀佛,」年輕和尚合十道:「小僧慧源,見過魔術師。」
空蕩的院子,颳起一陣夜風。
蘇逸雙目微縮,魔術師的馬甲看來是真的不能再用了。
「魔術師請入內吧,大師已經在其中等候您了。」
慧源側身,讓出一條進入房內的路,目光卻是一點也不落在蘇逸身上。
帶著些許的疑惑,蘇逸邁步踏入門中,清掃過活的屋子顯得空蕩得多,正前面就擺著一座佛像和一個供上香的香台,除此之外就只有十來個打坐的蒲團。
照這數量看,肯定不是給那些流浪漢坐的。
不過屋外的空地上,倒是能坐下這麼多流浪漢;只不過流浪漢也很現實,沒有好處也不會平白坐在那,聽也不白聽,是一定要有點吃的才行。
與其上外面賣慘還不一定討好,還不如干坐能混點乾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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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會有這麼多流浪漢,自發往這裡來,以流浪漢這個職業的更新換代速度,東園應該是遞減序列才對。
蘇逸這樣想著,再抬眼一看,慧極必傷四個大字映入眼帘,一股空寂悠遠的意境衝擊而來。
蒼茫意境下意識激發,以蘇逸為圓點擴散而出。
但是在這四個大字面前,蒼茫意境卻是只能在周身三米的範圍內。
單純以意境來看,這四個字內蘊含的意境遠比蘇逸要純粹龐大得多。甚至蘇逸都懷疑,這是不是這群和尚的傳家寶。
不過好在蘇逸有寂滅劍意和虛劍意,這兩種劍意都可以形成意境,在慧極必傷的意境下反而有所精煉,這是蘇逸也沒有想到的好處。
倘若能日日觀摩,或許寂滅劍意和虛劍意能夠統合成慧極必傷這四字劍意!
但是腦海意識中,劍緋的猩紅氣息猛然一震,硬是沖開了小丑牌的束縛,讓蘇逸恢復了些清醒,而後深淵意識也甦醒過來。
蘇逸再看這四個大字,只覺後怕。
魔術師擋不住這種欲望的吸引,但蘇逸可以。
不過這樣一來,魔術師的偽裝到底是露餡了。
「魔術師閣下,看來當真不是魔術師Z。」
慧源見大師從佛像後出來,自覺退出屋內,將門帶上。
而他口中的大師,就是現在蘇逸面前的老和尚,慧圓。
「這麼好猜的事情,就沒必要用這樣的方式揭開了吧。」蘇逸雖然心中不喜,但怎麼說也占了點便宜,此刻乾脆找了蒲團一屁股坐下去。
「非也,魔術師是魔術師,只不過不是魔術師Z罷了。」慧圓也坐到蒲團上,和蘇逸面對面,只隔著三個蒲團,「我只是想確認閣下不是魔術師Z,那就夠了。」
「怎麼,我不是你很遺憾?」
慧圓搖頭又點頭,道:「並不遺憾,閣下是與不是都無傷大雅;但閣下若是,或許今日就不用多談了。但閣下不是,那便還有的談。」
「.」
蘇逸自認自己有時候喜歡秀一下語言陷阱,比如什麼垃圾話,但像這樣繞來繞去的東西,蘇逸當真是不喜歡別人這麼幹。
「說人話。」
「我們沒有底氣和魔術師Z合作,也不希望成為各方的眼中釘肉中刺,那樣會很被動。」
慧圓看著蘇逸,然後將身前的那個蒲團拿開,道:「但是把魔術師Z撇開,再把其餘的身份丟掉,只和魔術師合作,那就好辦了。」
現在,兩人中間的三個蒲團都被拿開,這中間留出一條路。
從蘇逸串聯向慧圓。
「你好像把我想說的話說完了。」
慧圓笑了,指著身後那四個大字道:「我們慧字一脈,不信虛無不信極樂,獨獨信一個慧極,也早晚會應驗必傷的因果。」
「那這麼說,你們確實也想和我合作嘍?」
面具下的蘇逸帶著玩味的目光看著慧圓,既然他們表態了,那蘇逸總不能也被動著。
「是,也不是。」
一根皺巴巴的手指指向蘇逸的銀色面具,慧圓道:「我們只想和這面具代表的你合作;至於面具下的人是誰,同我們無關,必傷的因果,不能應在面具之下。我雖然老了,但還得多撐一會才是。」
得,和太聰明並且冷靜的人談合作,那就是坦誠布公,沒一點操作空間。
見狀,蘇逸也不廢話了,從存儲空間掏出來那枚泥印。
既然來的目的就是要借魔術師這個馬甲,達成共識;那麼共識已經有了,蘇逸自然要給出誠意了。
「我不知道你們印尼的佛教來這摻和一腳是圖什麼,但是你們既然想要一個名正言順,那我也能給你們名正言順,不過是以我之名。」
蘇逸將泥印放在留出的路上,輕輕送到老和尚面前,「魔術師吸引了足夠的目光,希望你們有能擔住這些目光的實力吧。」
印泥被慧圓放在一旁,他看著蘇逸起身的背影,道:「那麼閣下能否告知,您又圖什麼呢?」
「西境不需要戰火,也不需要秩序;它自混亂而生,自然也就在混亂中消亡。但是西境的人民,需要信仰,至少要讓他們能夠相信有一個未來,不算好,但比現在強吧。」
蘇逸踏出門檻,在身後慧圓身前慧源的共同注視下,一步穿梭消失了。
「蘇施主,大事委以他人,卻小事必躬,實在不是個能讓人安心的人選啊。」慧圓呢喃細語,袖口中滑落出一張J牌,在夜光下熠熠生輝。
慧源則是在腦海中牢記住了蘇逸的身形和聲音。
連續數次空間穿梭,蘇逸直接從半空落到一處屋頂,得緩緩。
他是真怕啊,真怕那老和尚來一句:你與我佛有緣。
那可真就要被人惦記上一輩子。
瞧著身後確實沒什麼動靜,蘇逸將銀色面具收起來,現在的他才是真正的蘇逸,而不是魔術師。
魔術師這個馬甲,也許在西境再也不會出現了。
但是,以魔術師之名出現的傳教士團體,卻是第一時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這目光中滿是詫異。
這個誰都不曾在意,只是收攏了一些流浪漢的傳教士們,居然站到了明面上。
西境政府的文件蓋章,有了官方的承認;魔術師的勢被他們藉以用之,魔術師加傳教士這個組合,分量不夠!
可老和尚,隨手在東區院子扔出一張J牌,迎風暴漲,化作一個契陣。
這是真的牌,來自魔術師Z的牌。
別說各方勢力看呆了,就是蘇逸也沒料到。
他本來只想讓這些和尚有個名義而已,三方鼎力的局面太穩定,想要讓暗面組織暴露出來,必須要有更多的勢力插進來。
如果說中神院是意外之喜,那麼這群和尚就是蘇逸蓄謀已久。
可這個老和尚嚇到蘇逸了,蘇逸是借了個馬甲出去,但不是借了個真的魔術師Z出去;這下整個西境,都猜測魔術師和魔術師Z有著非同一般都關係。
一個燙手的馬甲,就此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