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易恆輕輕笑了一下,「知道了,下去吧。」
書童急道,「外面那群人盤旋不走,肆意妄評,對您的名聲影響太大了,小的瞧著那架勢,不多時間怕是要破門而入。」
「此乃京城,豈容他們擅闖民居。」
范易恆不悅地訓了一句。
書童不敢再說,只能拱手退下。
「讓王妃見笑了。」
范易恆衝著秦之顏躬身致歉,
「本想留王妃嘗嘗我府中廚子的手藝,如今倒是不敢再留,若因我之事,污了王妃的名聲,那我萬死難辭。至於王妃說的事情,我會慎重考慮。」
秦之顏對於名聲並不多在意。
若不是現在掛著郡王妃的名頭,她活的會比曾經的范易恆更逍遙自在。
泛舟湖上,寄情風雪,自無悔來人世一遭。
「外面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處理?」
范易恆輕拂衣袖,又給秦之顏倒了一杯茶。
茶很香,煮茶的時辰也掌握的極好。
香味不會過於濃郁,卻後勁醇厚,唇齒留存,繞而不減。
「旁人言論與我何干,我只在乎我願意在乎之人,至於其他,隨他便吧。」
他將杯中茶一飲而盡。
弧形優美的脖頸,因為常年生病,肌膚透著蒼白之感,如上好的玉石,美好的讓人不忍破壞分毫。
秦之顏輕嘆,
「我知范公子不畏人言,不在乎功名,不貪戀權勢,此番來京,怕是另有目的,只是京城不是一個養病的好地方,我曾偶然得到過一位隱世名醫的蹤跡,不如范公子去試試。」
她說著從袖中摸出一張絹紙,其上畫了簡要的地圖,標了幾個地名。
她指著其中標了紅的地方道,「神醫費無名,對公子的此類咳疾頗有研究。他曾隱居在此處,公子親往,定能尋得蹤跡。」
前世,她的確帶著范易恆去找過費無名,那個時候,范易恆的身體已經虧空的很嚴重。
顧彥昭惜才,又或者捨不得范家的財力還有這顆棋子,費了不少力氣尋到了這位神醫,只不過,為時已晚,回天乏術,費老也只能延長了范易恆三個月的壽命。
若是現在讓他去尋,或許前世的悲劇能有一絲避免的可能。
當然,另一個主要原因是,她想讓范易恆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最好永遠不要再回來。
范易恆看著那張絹紙,心臟狂跳不止。
范家為了幫他續命,這些年來沒少打聽各方的神醫高手,這位費老,便是其一。
只是他隱世多年,行蹤成謎,這些年范家一無所獲。
他看著秦之顏,自從懷疑她就是書齋中驚鴻一瞥的女子之後,他便細細查閱了有關這女子的資料。
深藏於內宅,不擅交際,甚少出門,而且,從無病體,她為何會查費老所在,竟然還查到了?
是那位郡王爺幫的忙?
這個念頭很快被他自己否定。
「……你前世見過我對嗎?」
當荒謬能夠解釋一切,無論多荒謬,或許都是事實真相。
秦之顏怔了怔,將絹紙塞到了他的手中。
「早些動身吧,以免延誤治療。」
她說完起身準備離開,書童卻再次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
「公子,公子……」
「他們衝進來了?」范易恆眉心緊皺,他雖是書生,卻長於江湖,更有東陵范家敦厚的基業做後盾,氣場自有一番凌厲。
「不不不,是六皇子,惠王殿下拿著聖旨已到門口。」
書童的話讓范易恆的臉色微微變了變,隨後帶了幾分苦澀看向秦之顏。
「王妃好意,范某隻能心領,你看,我已身在漩渦之中。」
秦之顏有些著急。
「我替你想辦法,定送你……」
「不必了。」
范易恆握緊手中絹紙,退後半步朝著秦之顏拱手一禮。
「此刻前門熱鬧,請王妃自後門出,今日與王妃一敘,范某心中已定,多謝。」
秦之顏無奈,有些事,她現在無法給予承諾,更不能將郡王府拉下水。
而且,墨寒炫不是顧彥昭,他有他的傲骨和追求,她無權去干涉。
「你我有緣,他日若范公子有事,盡可讓人去郡王府傳信與我,無論何時何地,我必想辦法前來見你。」
秦之顏定定的看著他,說完這句承諾,沒再逗留,微微頷首後帶著珠兒翠兒和石川從後門離開。
上馬車的時候,石川問了句,「王妃忘了談生意。」
秦之顏的身形踉蹌了一下,臉色頗為不自然。
「今日時機不對。」
「是。」
石川垂頭應了一聲,坐在了車轅上。
「繞前門走一圈。」
秦之顏忽地開口。
馬夫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從這裡去主街更快,繞行到前門,要白走好遠的路。
「王妃吩咐,聽著便是。」
石川低聲提醒,馬車很快平穩行駛起來。
繞到前門的時候,墨涵傾剛剛宣讀完聖旨。
門口鬧事的書生,一個個全都閉上了嘴。
特別是在看到墨涵傾將聖旨遞過去之後,竟朝著范易恆畢恭畢敬的鞠了一躬,更讓他們看傻了眼睛。
「學生見過先生,以後學生的學業全要仰仗先生了。」
每一個皇子,都有自己的啟蒙恩師,若用著合適,這名恩師會隨著皇子的成年,一直陪伴左右,被皇子奉為先生,若他日皇子登臨東宮,即為太傅,若他日稱帝,即為太師。
這種榮光,並不是每一個啟蒙恩師都能承擔的,有些人的學問不足以陪伴皇子成年,皇子便會另尋他人做老師,而這個人,自然是天下大才,而那個位置,更是無數書生夢寐以求的。
甚至高過於狀元之位。
墨涵傾的所作所為,徹底粉碎了周圍人對范易恆的詆毀。
這時一個婆子裝扮的女子忽地從外圍沖了過來,也不看裡面站著的人是誰,福身行了個禮。
「范公子,我家郡王妃入府多時,為何遲遲未出?」
剛靜下來的人群,再次騷動起來。
「郡王妃在清雅居?還已經待了多時?這是何意啊?」
「我聽聞宮宴之上,就是郡王妃吟了一首范公子從未出世的詩文,並和范公子珠聯璧合這才打壓了大峪國的風頭,難不成二人之間另有淵源?」
「秦大人還真會養女兒,據傳,這二女兒風雅事不少,都被人撞見了。如今這大女兒竟然也……」
「這大女兒可是郡王妃啊,她怎麼敢?難不成郡王也是……」
「放肆!」
墨涵傾怒聲喝道,「堂哥威名赫赫,保家衛國,在戰場上流血犧牲,豈容你們這群迂腐之輩如此置喙!」
他說完看向范易恆,「先生,我堂嫂當真來過府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