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又生氣了?」
秦之顏站在門口,看著那道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院牆外,一陣無奈。
事關軍務朝局,她也不想多事提醒,卻沒辦法將秦玉婉的陰謀公之於眾,但願經宮宴一役,使團能失去對秦玉婉的信任,不會再被她挑唆生事。
「翠兒,去叫上石川,隨我去清雅居。」
她吩咐了一聲,沒再去想墨寒炫和文吉公主的事情。
馬車剛剛離開,丫鬟就將消息傳到了陳蕊的耳朵里。
「清雅居是何處?」
陳蕊正在喝安胎藥。
「據說是青陽公子的住所,之前少爺找那位叫林東的時候,奴婢聽小廝們提過。」
丫鬟此話讓陳蕊的眼神陡然亮了起來,抬手招了招,在丫鬟耳邊低語了幾句。
「是,少夫人。」
丫鬟應下匆匆出了門。
馬車行過長街,秦之顏抬起布簾,「石川,繞行竹林巷,從後門入。」
「是,王妃。」
石川皺了下眉。
王妃怎麼會如此熟悉那個地方?
馬車很快停在了清雅居的後門,秦之顏扶著珠兒的手走下馬車,看著熟悉的景致,心緒有些難平。
前世她也為人婦,初始見面多有不便,若有顧彥昭陪著,便走大門,若獨自前來,常走的便是這扇門。
後來相熟,她無需敲門,范易恆都會算準了時辰等在門口,她下車,他開門,相對而立,相視一笑。
「吱呀!」
木門在這時陡然打開,眼前的畫面和記憶中的畫面猛地重疊在一切,讓秦之顏有一種分不清今夕是何夕的錯覺,怔怔地看著門內站著的藍衣男子,恍惚中眼眶發脹,鼻子也跟著發酸。
若他沒死,該有多好。
「小姐。」
翠兒嚇得趕緊輕輕拽了拽秦之顏的袖子。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家小姐對一個男子如此神態,若是沒成婚,她們做下人的自然希望小姐心想事成。
可現在,秦之顏是郡王妃,豈能對其他男子動心。
秦之顏回神,斂下長睫努力壓制住情緒的波動,片刻後衝著門內的范易恆微微頷首。
「范公子,叨擾了。」
范易恆長身玉立,衝著秦之顏很正經地行了個禮。
「范某等候多時,王妃請。」
他的聲音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沒有人知道,他打開門看到秦之顏的時候,心緒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
紛雜混亂的夢境,似乎在這一刻,真實化了。
秦之顏邁步而入,翠兒緊跟著,半步沒敢落後。
珠兒和石川並肩跟在後面,她更多的是在觀察周圍的環境,對這位名滿京都的才子有著極大的好奇心。
沒入內室,范易恆在涼亭準備了茶點。
翠兒剛想陪著伺候,卻被秦之顏拒絕。
「外面候著吧。」
涼亭內並沒有圍著紗幔,在外面候著只是聲音聽不真切,人影是看的一目了然,想必也不會發生不合規矩之事。
翠兒應了一聲,乖乖走下石階。
珠兒不解的拽了她一下。
「你今日怎麼了?怎麼跟得那般緊?莫不是瞧著那位范公子長得俊俏,心動了?」
翠兒瞪了她一眼。
「你瞧不出來?」
「瞧出什麼了?」珠兒又靠近了一點,一臉的八卦。
翠兒看了眼站在幾步之外的石川,壓低了聲音道,「我覺得小姐看那位范公子的眼神不太對。」
「啊?」珠兒立刻回頭去看石亭內,正好看到范易恆在給秦之顏斟茶,那張俊美的臉上帶著一種難言的溫柔,她瞬間意識到什麼,嚇得立刻捂住了嘴巴,「不會吧?」
翠兒指了指石川的方向示意她不要表現的那麼明顯。
木著臉一言不發,眼觀鼻鼻觀心的石川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真當他瞎還是當他聾。
他很苦惱。
王爺將他給了王妃,那這事,他是稟告還是不稟告。
石亭內,秦之顏的情緒已經冷靜下來。
「范公子不必拘謹,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關於那首詩我或許沒辦法給你一個令你信服的答案。但我的確聽過,還知道它源自於哪裡。我今日前來見你,是想提醒范公子,往日恩情的確該還,但也要看什麼事,要有自己的判斷。」
范易恆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從未移開過分毫。
秦之顏以為他會刨根問底,誓要問出了清楚明白,已經在心裡編好了說辭,雖然荒謬,卻也找不出多少漏洞。
她等著他問。
范易恆頓了片刻將茶盞放下。
「王妃,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秦之顏手裡的茶盞晃了一下,有茶水濺出落在了裙擺上。
范易恆的目光追隨而去,眼底有光影閃了閃。
「今日我在後門等你,似乎冥冥之中有預感,王妃會出現在後門。可王妃不知,清雅居的後門,從不對外人敞開,王妃是第一個。」
秦之顏終於明白范易恆在乎的點是什麼,她心裡忍不住嘆了口氣。
「若我說,我曾在夢中看見過你的前世,你會信嗎?」
這很荒謬,卻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釋。
「若是你說的,我信。」
范易恆的眸子再次落在她的臉上,明亮的如黑夜中照亮前路的滿天星辰。
氣氛正好,有書童匆匆從外面跑了過來,因為太著急,還摔了一跤,連滾帶爬地停在了石亭外。
「公子,不好了,外面來了很多書生,嚷嚷著要見您。」
范易恆臉上的溫柔瞬間冷卻。
「我不是吩咐過今日不見客嗎?」
書童抹了一把汗。
「不是,公子,他們似乎是來鬧事的,說的話可難聽了。」
「哦?」范易恆勾了勾唇角,「說了什麼?」
書童看向四周,沒敢開口。
范易恆冷斥,「我從未愧於任何人,不必避著,說。」
書童滿臉憂色。
「公子,有人聽聞了您在皇宮中的事情,煽動輿論,說您沽名釣譽,險些引起了雲國和大峪國之間的戰亂,還說您自詡雲國第一,卻連個功名都考不上,說您出的詩集文書,都是范家拿錢從旁人手裡買來的,他們還說,還說……」
「還說什麼?」
范易恆的臉色依舊很冷,卻並無絲毫的羞惱憤怒,平靜的像一潭寒泉。
「還說讓您滾出京城!」
書童說完,汗已經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