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顏總覺得這男人的心情不太好,又想到珠兒說的事,被水汽蒸騰的緋色盈滿的小臉又紅了幾分。
「剛剛酒醒才知昨夜唐突,還望王爺見諒。這個時辰,臣妾實在不願叫人起來燒水沐浴,這才擅自進了湯池,臣妾這便退下。」
她眨巴著大眼睛等著墨寒炫讓路。
墨寒炫卻沒有動,晦暗不明的眸子盯著她那張潮乎乎的小臉看。
大早晨的惹了一身粘膩,就因為這個女人。
不得不說,她這招欲擒故縱的手法,著實厲害。
至少擾了他的心神。
墨寒炫的眸色漸冷,忽地抬手扯開了自己松松垮垮的束帶,隨手丟在了屏風上,正好搭在了秦之顏素白的衣服之上。
緊接著是藍色儒衫,白和藍交疊在一切,莫名切合。
秦之顏慌亂地低下頭,她現在躲無可躲,只是下意識地又往後滑了一下,飛快思考著該如何脫身,可男人入水的聲音,又瞬間將她還未成型的思路徹底打斷。
「王爺,我們……」
她試圖找出破解的出口。
男人卻並沒有靠近,而是在對側坐了下來,與她先前的樣子一般,閉目養神。
秦之顏覺得,自己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這種赤裸相對的畫面實在太過危險,她抬頭看了看屏風垂下來的衣擺,判斷著距離看看如何能以最快的速度拿到。
就在她準備嘗試的時候,墨寒炫忽然開口。
「過來,搓背。」
秦之顏腳下一滑差點直接栽水裡。
「王……王爺,還是叫小廝進來幫您……」
「進來看我們鴛鴦浴?」
涼涼的聲音能噎死人。
秦之顏想說,小廝進來之前自己可以離開。
可看男人這態度,顯然有火沒發。
她躊躇不前,男人卻側頭看了過來。
「需要本王過去?」
「不……不用!」
秦之顏硬著頭皮往墨寒炫的位置走去,途中扒拉著頭髮垂在了胸前,多少能擋一擋。
墨寒炫卻在她靠近的時候,側過了身。
沒有目光的直視,讓秦之顏稍稍舒服了一些,拿起濕透的汗巾猶豫了片刻,輕輕落在了男人堅實的後背上。
男人冷白的肌膚橫沉著幾處猙獰的傷疤,看痕跡,應是很久之前留下的。
她忽地想起昨夜男人提過的黑甲軍,不由開口問道,「王爺幾歲從的軍?」
男人低啞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十一!」
十一?
秦之顏大為震驚,難以想像十一歲的少年郎站在血腥殘酷的戰場上會是什麼心境。
即便不是王儲,以他的身份,足夠支撐十一歲的他富貴優渥的活著。
「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怕嗎?」
手下的脊背猛地僵住。
墨寒炫緩緩睜開了雙眼。
怕嗎?
父王也曾問過他。
那個時候,他瞞著所有人衝進了先鋒陣營,想著用在演武場上學過的技能殺敵報國,可當長槍真正刺入敵軍的胸膛,噴濺的鮮血粘稠滾燙的灑在他臉上的時候,他是懵的。
他的懵害死了一個長衛。
他的懵,讓他領了二十軍棍,在烈日下,皮開肉綻。
父王親自執行,站在他面前問了同樣的問題,卻也給了他答案。
「怕,就給老子滾!」
他第一次親眼見識到,什麼是戰場,
是昨夜跟你一起喝酒的人死在了你面前,是斷了手臂撐著意志用血肉之軀擋住了進攻的長矛……
可這些,只是他最淺顯的認知,也是大部分人最直白的認知。
直至黑甲軍背水一戰,視死如歸地切入敵軍腹地,殺得昏天暗地後被一道聖旨全殲。
他終於明白,最殘酷的永遠不在戰場!
「秦之顏!」
他淡淡開口,三個字絞在喉嚨里,壓著諸多情緒,有些啞。
「嗯?」
女人應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
沉默良久,墨寒炫再次閉上了雙眼。
「出去吧!」
秦之顏不明所以,卻如獲大赦。
歡快的水花打碎了回憶的沉重,不消片刻,再無聲響。
墨寒炫並沒有在聽雨閣用早膳,秦之顏派人去問了句,得知人已經出府。
翠兒忙著跟石川學習,秦之顏便讓珠兒去安排一切。
她雖剛執掌中饋,但幾次下來,手段卻也讓府中小廝丫鬟膽寒,如今柳娥又病重起不來床,珠兒吩咐下去的活沒一個人敢說個不字。
墨振南等了半天才看到車夫和小廝。
「你們都是吃乾飯的嗎?耽誤了本公子的大事,要你們好看。」
車夫忙躬身道,「少爺,王妃安排人整修花圃,所有人都被叫過去了。」
「這女人,還真端起架子來了,早晚讓她吃癟。」
墨振南罵罵咧咧,甩開袖子準備上車,經過小廝身邊時不經意看了眼,頓時又停了動作。
「你是何人?我怎麼從未見過你?」
身著男裝,將臉抹黑還點了三顆痣的秦之顏拱了拱手,粗著嗓子道,「少爺,小生林東,是少夫人所請,今日為少爺的書童。」
墨振南的臉上頓時有了喜色。
「還是娘子考慮周全,走吧。」
書齋前,車馬絡繹不絕,不僅如此,還引來不少寒門學子。
可真正能進書友會的人,或者是大才者,或者是秀才舉人,再或者是翰林書院的學生,至於其他人,當真是一帖難求。
寒暄聲,羨慕聲此起彼伏,卻沒有一人離開,因為青陽公子說了規矩,無論是對對子,還是賦詩做文章,都會有書童將題目和各位才子呈現的答案同步到外面,為此還在書齋外的空地上設了一個台子方便展示。
這種學習的機會難得,自然誰也不想錯過。
墨振南剛下了馬車,就見到被眾星捧月的顧彥昭,陪同翰林書院的三名夫子往書齋內走。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不過是對了個對子,瞧他嘚瑟的,尾巴快翹上天了。區區一個侯府養子,什麼狗屁身份都以為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可笑!」
他說完側頭看向秦之顏。
「那三名夫子的喜好你可知曉?」
秦之顏低垂著眉眼,神色淡淡。
「不知。」
「不知?不知你如何應對?」墨振南氣的瞪圓了眼睛。
秦之顏抬眸看了他一眼。
「少爺,你要贏得的是青陽公子的喜愛,是外面這些學子的掌聲,與三名夫子何干?」
墨振南雖不愛讀書,可沽名釣譽的事,他做過不少,當即樂得拍了拍秦之顏的肩膀。
「本少爺很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