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大樓。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唯獨余出的陽台隱進盛光背後的暗影。
目光越過走廊, 瞥見陽台一抹纖瘦身形。
霍音深吸一口氣,手背輕碰了下臉頰,不怎麼熱。
才慌忙加快步子匆匆趕去。
踏入走廊陽台之間, 光與暗的交界。
岑月的聲音就已傳進耳中。
「我說過不會再過去找你了。」
「……你喝了多少?」
霍音躊躇在原地。
她不應該聽岑學姐講電話。
可學姐的情緒看起很不對, 聲音有種不自然的澀。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直糾結到岑月說一句「地址發過來,我現在過去找你」掛斷電話, 轉過身來欲走。
剛巧四目相撞, 就這麼對上。
霍音看起來像是特地偷聽。
她第一反應擺手張口意欲解釋。
「學姐。」
「我, 剛剛看你情緒不大對……」
她還未解釋完, 注意到岑月的眼神已經從她身上移開。
以一種不可言說的神情。
落到她身後的方向。
霍音轉頭看去之前。
身後的人搶先開口, 是很熟悉的聲音。
對方的語調卻與往常大不相同。
「你要去哪兒?」
「那孫子又找你了是嗎?」
霍音看過去的時候。
就見兩步之外, 望不盡的長廊,江子安逆光站著。
臉上帶著前所未見的戾氣。
霍音只愣了一秒鐘的功夫,對方就倏然大步前來。
當著她的面,搶過岑月手裡的手機, 帶著怒火指著手機問岑月。
「這回是去哪個場子找他?」
「來你給我說說。」
「這北京還沒有老子不熟的場子。」
岑月現實站在一邊隻字不言。
待到江子安的話說完, 她奪回手機, 深呼吸, 伸手推了推江子安。
「你今天不是組了局跟大家聚餐嗎?」
「快回去吧, 大家都等著你呢, 我的事我自己解決就可以。」
他們的話像啞謎。
霍音聽不懂,她站在這裡, 比剛剛岑學姐才掛掉電話看到她的時候還要尷尬。
她頓了一下, 乾脆很輕地退開一步。
試圖把自己當成透明人。
悄無聲息地逃離這裡。
未料,江子安似乎並沒有被岑月的溫聲細語哄住。
反而極力皺起眉,更添了幾分不悅的戾氣。
霍音剛剛退後一步, 就見江子安一把扯起岑月的衣袖,拽著她往走廊的另一邊兒,電梯方向走。
聲調也提高了幾分。
「說啊,去哪兒,來,帶我去。」
「走啊,你別他媽磨磨唧唧。」
突然之間鬧起來。
霍音未來得及走,反應過來,慌忙過去試圖拉開他們兩個。
「你們別這樣,有什麼話好好說。」
可惜她的話並不奏效。
力氣又小,江子安隨意一掙就掙開,不耐地跟她說:
「這事你別管。」
眼看著岑月被江子安拉到電梯邊。
他們兩個人的情緒都看起來不是很好,剛剛又都喝了酒。
霍音阻止不了,便慌忙轉身往包廂的方向跑。
幾步路的距離,她跑得氣喘吁吁。
回到包廂的時候,其他人仍舊在歡聲笑語,換盞推杯。
似乎沒有人知道剛剛外面的事。
霍音目光落到穿燕麥色中領毛衣的年輕男人身上。
他喝過幾杯酒,身上的羊毛大衣早已脫掉,隨意搭在椅背上。
剛跟人劃了拳,輸掉之後隻字未言,端起眼前的酒杯眼也不渣地一口悶掉。
酒水流過唇咽。
冷白脖頸顯眼的喉結上下滾過。
霍音收住略微遲緩的眼神。
擔心打攪到其他人的情緒,便匆匆坐回到自己的座位,小聲地叫身邊人:
「程嘉讓…」
對方又兀自斟滿一杯。
熒黃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搖曳晃蕩,輕緩迷醉。
程嘉讓略一傾身,低聲問:
「怎麼了。」
剛剛同他划拳的人還在招呼他喝酒。
霍音移回目光,把心一橫,湊近上去,覆在對方耳畔,急聲開口:
「剛剛,江子安拉著岑學姐出去了,很生氣的樣子。」
「我看他們兩個情緒都很不好的樣子,會不會出什麼事?」
她跟岑月交情算不得深,學姐卻每次見面都會幫她。
霍音不想看到她有什麼事。
江子安又是程嘉讓親近的朋友,他們兩個剛剛鬧成那樣子,她本能反應就是回來告訴程嘉讓。
身前的男人很快放下手中杯盞。
濃眉微斂,偏頭看過來。
他們很近,他夾雜著酒氣的呼吸沾染到她臉頰。
很快,她聽見他問:
「怎麼回事?他們有沒說什麼?」
「就是岑學姐在講電話,說什麼『我不會再去找你』『你喝了很多?地址發過來』」
霍音努力將剛剛的情形複述出來,
「然後江子安好像也聽到了,就拉著學姐說要去找那個人。」
「說要去什麼地方麼?」
「沒有。」
霍音搖搖頭,
「只說去什麼場子,具體沒有講。」
「出事了。」
程嘉讓低喃一聲,話音未落已經起身,利落地拎起椅背上的搭著的外套。
拉起霍音往外走。
只對在座其他人撂下一句。
「有事先走了。」
「今天這頓掛我帳上。」
……
一路被程嘉讓拉進地下停車場。
他高瘦腿長,一步抵她三步,一邊快步往下走一邊還能一遍遍撥電話。
霍音被他拉著,就只能一路小跑才勉強跟上。
被幾乎托起來塞進他那輛黑色越野車駕駛座的時候,霍音還是懵的。
愣愣看向剛坐上副駕駛,帶上車門的程嘉讓。
還是對方先開口:
「去工體,知道怎麼走麼?」
霍音搖搖頭。
她讀大學四年,對首都交通的了解僅限於知道地鐵公交大概線路。
對方已經幫她插上鑰匙打火。
「我幫你導航。」
「安全帶。」
完全是刻不容緩的架勢。
霍音想到江子安和岑月走的時候那個狀態,也不敢耽擱半分,腦海里一遍遍過著當年在駕校時候教練講的東西。
並不熟練地上手操作。
她僅僅是高中畢業那年跟著考駕照的大潮一道拿了個證。
實際上真正上路的次數屈指可數。
不過今天程嘉讓喝了酒不方便開車,叫代駕又來不及,她只好按著他的意思。
好在一路上,他從旁不厭其煩地淡聲指導,霍音原本因為生手上路忐忑不安的心不知什麼時候就放了下來。
雖是速度比他開車的時候要慢上一些。
最終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到了目的地。
霍音不知道程嘉讓是怎麼知道江子安和岑月要去的地方的。
只是她剛剛踩下剎車,車子在他指定的地點停下,對方便利落地解開安全帶,撂下一句「在車上等我」就準備下車。
這是不叫她跟過去的意思。
車停在一處露天停車場的車位上。
隔著側邊黑洞洞的車窗,可以窺見旁側形形色色,步履匆匆的各種行人經過。
各自為燈火恢弘的夜晚城市增一份不盡相同的色。
霍音心跳驀地停了一拍。
剛剛路上被無形安撫住的焦躁感又倏然湧上來。
她不知道為什麼,右眼皮突突直跳。
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無法抑制住那種叫人不太舒適的不安感。
她身體比頭腦先一步反應。
趕在對方徹底下車之前,已經順手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
「我跟你一起去。」
趁對方尚未開口拒絕。
霍音蹙起眉,輕瞥過四周,尋了個理由:
「這兒有點黑。」
「……」
「走吧。」
穿過晚間尚且有些擁搡的過街天橋。
霍音被一路拉著不由分說進了一家燈紅酒綠的夜場。
DJ打碟震耳欲聾。
舞池中央,有人正在熱烈舞蹈。
甫一進夜場的大門。
霍音能感覺到程嘉讓握著她手腕的力道加重,隔著薄薄的打底衫,幾乎要將手心的溫度穿透過來。
這家夜場的侍者似乎認得他。
見他們進門,很自然地迎上前來問他:
「程少。」
「就您二位嗎?」
「給您安排卡座還是包廂?」
場子裡燈光昏暗。
格外敏感的聽覺被狂熱的音樂聲占據。
互相對話頗為困難。
程嘉讓不知問了兩遍什麼,侍者沒有聽清,他乾脆不再問。
拉著霍音徑直往裡走。
這裡有人跳舞。
有人喝酒。
有人三三兩兩貼耳交談。
他們從中經過,偶爾會有人抬眼瞥過來。
程嘉讓並不以為意,只是趁著走過一條窄道的時候貼近過來叮囑霍音一定要跟緊他。
霍音自然乖巧地應下來。
知道他大概是在找江子安和岑月,她這一路也有幫忙留意。
可是完全沒有見到他們兩個的影兒。
在舞池周邊饒了一圈兒,並無所獲。
未及在這邊停留片刻,霍音已經被程嘉讓拉著走進旁側寬敞的走廊里。
這裡的燈光比外面還要昏暗。
深螢藍色的地燈。
僅僅只足夠不讓人摔跤。
這裡大概是包廂區域。
自走廊門口進來沒幾步,便覺外面的聲音被大略隔絕住。
這裡則顯得格外安寧。
前面一間包廂的房門被打開,侍者從走廊另一個方向端著托盤走進包廂。
因為包廂的門被敞開,裡面的聲音傳了出來。
在這安寧的走廊里,殊為刺耳。
霍音沒想到在這裡遇到「熟人」。
略有些麻木地聽著略略熟悉的聲音高聲詆毀。
「也就他媽你還信她純。」
「她們新傳系不都說霍音不知道被人玩過多少回。」
「誰他媽知道她怎麼勾搭上程嘉讓的?」
「……」
……
這樣的話。
類似的傳言。
霍音其實聽過很多次。
所以沒有想過,現在再聽到的時候還是會感覺到惱怒、難堪、無法忍受。
可是她早已經在好久以前,第三次聽到,反駁,而被羞辱得更厲害的時候。
就已經學會了沉默,忍耐,吞聲不發。
以前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針對她,就要惡劣地盪/婦羞辱。
她解釋過,闢謠過,躲在被子裡一個人無聲地哭過。
甚至幼稚上山求佛,祈求神明庇佑。
現在她依舊不明白。
他們為什麼要那樣惡意地揣測。
只是已經學會閉目塞耳,假裝什麼也聽不見。
霍音甚至還站在門邊,鈍鈍地回憶了下。
這個講話的聲音,應該是林珩的好兄弟陳陽。
只不過。
程嘉讓在她眼前。
她窘迫地垂下頭,覺得羞愧難當,不敢看他的眼睛。
即使那些事情,她從來都沒有做過。
她的心思轉圜時間事實不過兩秒鐘。
陳陽的聲音還在繼續,程嘉讓已經三步並作兩步,徑直闖進前面的包廂。
羞辱難聽的聲音暫時中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噼里啪啦瓜子、酒杯、盤子、桌子四散落地。
還有拳腳相加,恐慌驚呼。
霍音屏住喉頭苦澀梗住的呼吸,緊咬下唇,匆忙跟著跑進去。
第一眼就看見滿室狼藉之上,程嘉讓黑色短靴踩在陳陽腿上,青筋隱隱單手攥著對方的衣領。
聲音沉得如同惡魔低語。
拳頭正欲落下。
聲線一字一頓:
「你他媽的。」
「是、不、是、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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