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的初春, 清早四處泛著沁涼的寒氣。Google搜索
上午九點多鐘,城市已經徹底甦醒,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 舊街攤販渡過忙碌的早晨, 甚至已經開始收攤。
北三環一處高級公寓小區,十三樓的次臥室,厚重的深咖色遮光簾並不大嚴謹地拉著, 兩片窗簾之間閃了道不寬不窄的縫隙。
晨光便借著這道縫隙橫穿進來, 為整個昏暗的臥室, 點起一縷明媚的光。
霍音被手機刺耳的鈴聲叫醒, 閉著眼睛本能往床頭方向去摸。
宿醉之後頭昏腦漲, 方一醒來頭腦微弱卻持續的脹痛感便潮水般湧來, 霍音連來電顯示也無力睜眼看,闔著眼接通電話擱在耳邊。
糯糯的聲音還帶著剛剛睡醒特有的啞,接通電話搶先開口:
「喂,誰呀?」
「是我。」
「小音你還好嗎?昨天晚上我沒能攔下來, 程嘉讓沒…對你怎麼樣吧?」
這下不用看來電顯示, 霍音也聽得出來電話那頭是顧師姐。
以往也常常大清早接到師姐的電話, 一般都是有重要的正經事找她, 霍音依著頭腦不大清醒的慣性思維, 揉著惺忪的睡眼, 特地清了清嗓子,想開口問顧姝彤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一開頭, 剛剛吐出一個「師姐」, 她才後知後覺地回味起師姐剛剛的話。
師姐剛剛說了什麼?
你還好嗎。
昨天晚上我沒能攔下來。
程嘉讓沒對你怎麼樣吧。
什麼跟什麼?
霍音蹙著眉艱難地坐起身,伸手捂住發疼的左額。
腦海里紛亂的畫面走馬燈似的接連翻湧上來。
昨晚。
校慶的最後一項流程,她去學校的大禮堂參加晚宴。
一桌子人玩的真心話大冒險, 林珩那樣說,所以她一口悶了程嘉讓面前那一整杯的高度數洋酒。
她原本就不是什麼好酒量的人,從小到大喝過酒的次數屈指可數,她的酒量她心裡清楚,啤酒都是一杯倒的量。
更何況是程嘉讓喝得那種四五十度的烈酒。
事情從這裡開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酒精的作用下,後面的事情開始迷幻模糊,化成一零碎的場景碎片。
不過即使如此。
很不巧。
在她的認知里,那些事情,真切地發生過。
大禮堂洗手間外鮮花紛攘,燈影昏黃的窄窄走廊里。
穿深色大衣的年輕男人將她的手桎梏在牆上,覆身壓下來濃烈親吻。
……
霍音扶著額頭,兩頰的潮紅不知何時彌散開去,一不留神已經蔓延到兩邊耳廓。
後面的記憶碎片更加模糊。
程嘉讓從顧師姐面前將她帶走,一路背著她從大禮堂走到校門口,在車上突然捂住她的嘴,回到他家,回到他家又……又親了她。
她瑩白的五指捏緊被角,更不幸的是,開始逐漸想起昨天酒醉講的醉話。
「你都叫我軟軟了,我也要叫你的小名。」
「阿讓。」
「阿讓好聽。」
「程嘉讓你親我是不是喜歡我?」
「你是不是想包/養我?」
……
救!命!
怎麼一句比一句離譜。
有那麼一瞬間,霍音甚至很羨慕言情小說里那些動不動就酒後斷片失憶不記得重要場面的主角。
如果她生活在小說世界,也希望作者能刪掉她那些死亡記憶。
「小音?小音你沒事吧?」
「怎麼不說話?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跟我說。」
聽筒里,顧姝彤頗為緊張的聲音傳過來。
霍音從記憶里被拉回到現實。
看來師姐好像誤會她出什麼事了,霍音思及此,連忙開口解釋:
「呃沒有沒有,師姐放心吧,我沒事,就是剛剛醒來還有一點暈。」
「真的?你不會遇到事情藏著不敢跟我講吧?」
大約因為她一向是溫吞性子,電話那頭的顧師姐聽到剛那話將信將疑,又問了一遍。
「怎麼會呢。」
「師姐不用擔心,……程嘉讓他真的沒有把我怎麼樣,其、其實我沒有什麼閨蜜,這幾天我是住在程嘉讓家來著。」
「不過我跟他真的沒有什麼……」
她話到這裡戛然止住。
唔。
他昨天親了她……兩次。
她甚至現在還記得當時的,呃,感覺。
這樣好像不算什麼都沒有。
哎呀算了。
越解釋越亂。
霍音乾脆撂下一句「師姐我現在腦子有點不太清醒,等見面的時候再跟你解釋」就將電話給掛斷掉。
她沒想過掛斷顧姝彤的電話後,世界僅僅安靜了一秒。
一秒鐘後,緊接著就有電話打進來。
現在她已經徹底清醒,這回掃過來電顯示。
赫然三個大字。
——程嘉讓。
霍音有點後悔剛剛掛了師姐的電話。
她坐在床上深吸了兩口氣,咬緊下唇,這才接起電話來。
昨晚那些離譜的記憶碎片又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不遺餘力不怕事大地瘋狂湧上來,霍音一時氣短,以至於連話音也蚊蚋似的:
「餵?有什麼事嗎?」
話音落下,在對方開口說話之前,短暫的不到兩秒鐘的間隙里,霍音屏住呼吸,卻無法屏住心臟不安分的劇烈跳動。
兩秒鐘之後,聽筒里微不可聞的呼吸聲暫停。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懶怠的一聲低哂。
「沒事還不能打電話了?」
「……沒事當然也可以打電話,」
霍音咽了口唾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足夠鎮定,
「不過真的沒什麼事嗎?」
這回很快得到回答。
「還真有。」
「什麼。」
「就我昨晚的大衣,兜里有一U盤,今天開會要用,你方便幫我送來醫院一趟麼。」
男人的聲音不疾不徐,拖著調子淡聲問。
霍音平日跟他講話的時候對著人,注意力不自覺便放到視覺上。
此時隔著手機打電話,聽覺愈盛,他的聲音好似天然帶一種銷/魂/蝕/骨般蠱惑人心的力量。
她現在又剛剛醒來,腦子不大清醒。
以至於聽完他的話,脫口而出:
「方便的。」
……
說完才恍覺不對,她現在去給他送U盤,豈不是馬上就要見到他。
昨晚的事才剛剛過去,她現在混亂得很,突然過去見他恐怕要更混亂。
是以,連忙改口,因為臨時扯的謊,頗為緊張,連語速都比正常情形下快了一倍:
「呃,那個什麼我突然想起來剛剛師姐給我打電話說徐教授有重要的事交給我辦,讓我現在立刻馬上過去報導,你那個U盤急不急呀,要麼你自己回來取一下?」
她這個藉口……說她也有正經事,他應該不會強行要求她去給他送優盤吧?
霍音這樣一想,還稍稍放鬆了一點。
「哦?是嗎?」
「我怎麼記得老爺子昨天說了要休假,現在恐怕已經落地三亞了。」
啊。
她這腦子。
怎麼忘了這茬兒。
「那,那可能是我剛剛沒聽清楚,總之師姐真的找我有事,」
她倏然福至心靈,想了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要不這樣吧,我把你的U盤找出來,待會叫同城跑腿給你送過去。」
可惜這個辦法很快又被pass掉。
「不行。」
程嘉讓未假思索,
「我沒錢,你忘了?」
……
前幾天剛剛花了幾千塊請她吃法餐的人,現在在講沒錢叫同城跑腿。
霍音在心裡暗暗腹誹,嘴上還是忙接話:
「我出錢!」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的U盤裡裝了我搜集整理了大半年寫論文用的資料,」
聽筒里,男人慢條斯理,
「如果丟了的話……」
雖然沒有直說,可這擺明了是告訴她,非要她去送不可。
「……」
霍音閉了閉眼,把心一橫。
「我現在就給你送過去。」
「非常感謝。」
「我在胸外,你知道,麻煩務必交到我手上。」
「有一個小手術,我先掛了。」
霍音一手拿著手機,另一手掀開被子起身下地,沒找到拖鞋,光著腳站到地上,空餘的那隻手單手輕輕整理被子。
這會兒頭腦稍稍清醒了一些,倏然回過神兒,想到程嘉讓打電話到現在以來,隻字未提昨天晚上的事。
他會不會……想直接將昨晚的事情翻過頁去,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
還是說。
或者他斷片了?不記得昨晚的事情了?
他昨晚喝得酒可比她喝得多得多了,完全有這種可能。
如果這樣…唔,這樣最好了。
霍音不確定到底是哪一種情況,有心想試探一下,不過還未想好如何試探,身體已經比大腦先一步反應。
趕在他掛斷電話之前叫住了他。
「哎程嘉讓,等等。」
「嗯?怎麼了?」
「我,沒事,就是那個什麼,我現在過去你們科里,可能進不去,沒辦法當面把U盤交給你。」
她一出口就後了悔,那種試探想不被對方察覺可能性簡直為0,搞不好會讓他們之間更加尷尬,還好她突然靈機一動想了個理由。
「沒事。」
「我和護士說過了,會放你進來的。」
男人很快就輕巧地回答。
「噢,那好的,我知道了。」
「你手術去吧,一切順利,我先掛了!」
程嘉讓「嗯」了一聲。
「拜拜!」
霍音提著一口氣兒,說完這聲「拜拜」,一口氣終於稍稍松下來,手指懸停在掛斷鍵上方,正準備將電話掛斷。
未料掛斷之前,又倏然被對方叫住。
「霍軟軟。」
「啊?」
聽筒中,程嘉讓散漫的京腔噙著笑意傳入耳中:
「怎麼又叫程嘉讓了。」
「昨天不是還阿讓,阿讓的,叫的很歡麼。」
怎麼又叫程嘉讓了。
昨天不是還阿讓,阿讓的叫的很歡麼。
……
這話在霍音耳邊短短兩秒鐘內,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來回單線循環了十遍。
阿西!
他全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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