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之日起,就進入了數九寒天。
也就到了徐氏眼中寒冷的冬天。
火房可以用了。
這裡的火房,不是簡簡單單的丟柴火去燒,而是有分步驟的。
枯了的草做火引,在乾燥的被劈成一塊塊的柴火上,架上一根樹樁。
這邊的氣候濕潤,一到冬天,陰冷的氣息能把堆放在院子裡的木柴弄得濕潤潤的,每家每戶都會在廚房或者其他有遮蔽的地方放置乾燥的木柴。
為了一整個冬天的火,這些乾燥的木柴可不能無限制的燒。
人們會把院子裡濕潤的樹樁和柴火架在乾燥的木柴上,等燒一段時間,裡面的水分就會被烤乾,就能燒起來了。
只要能點燃,院子裡的木柴倒是能隨便用。
因為這樣的木柴在山上隨時能弄到。
在火堆的後方,用石頭壘了半圓形的「牆壁」,在那上面,可以放個壺燒水,或者放上鍋,貼幾個餅子吃。
家裡人少的,都可以不用開灶了。
外面陰雨綿綿。
細小的雨水像凝結成了實體,手一撈,就像穿過一片水霧,還是冷藏過的,冰得瘮人。
李氏改了棉衣後,省下了一點邊角的棉花,給林曉禾縫了一雙棉手套。
林曉禾躲在火房裡沒出門,這棉手套還沒有派上用場。
火堆的前面,放著幾張椅子,林曉禾就坐在其中一張上,林世智實在待不住,連姐姐在這都無法讓他安靜坐著了,聽到二伯叫了一聲,就趕緊出去玩了。
火燒得不大,但因為燒得很久,木柴燒到最後會炭化,但火不滅,就還能燒一段時間,就像燒炭一樣,特別暖和。
林曉禾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感覺提前進入了養老階段。
「小妹,你看我拿了什麼來?」林曉秋神神秘秘地從衣服里掏出幾塊紅薯,她的手凍得通紅,林曉禾剛碰到就覺得像塊冰。
「你不冷嗎?」林曉禾拽著她的手去烤火。
「先不急不急,得先用溫水泡一下手,不然會生凍瘡。」林曉秋抽出手,把懷裡的紅薯都給拿出來。
紅薯散落在地上。
說它們是塊,因為裡面沒有幾個是完整的一個,都像是被挖掉了一半,剩在土裡的。
林曉秋泡完手過來:「每年都能翻到,有些人做事不仔細,就給留地里了。這幾個是完好的,可能是後面長的,個小,但是可以吃。」
火燒了一堆又一堆,在火下面,積了一層又一層木頭灰燼。
把紅薯埋在裡面,熟了後,就能挖出來吃。
「奶奶那有幾個大的,不過得等過年的時候吃。奶奶那還有板栗。」林曉秋抽了根木棍,把灰扒開一個洞,將紅薯塞進去,又把灰給埋上。
「小的容易熟。」
林曉秋驚喜地看著林曉禾,像遇到了同道中人:「我們想法一樣!哈哈哈,我就喜歡吃小點的,只要烤一會兒就熟透了。」
林曉秋蹲在柴火旁,張著手烤火,還一邊和林曉禾說著話:「我今天瞧見以年爺爺家來了一堆人,說是來伺候他們的下人,好多人呢,太厲害了,林小姐上次來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多人。」
「做賣酒的營生可真賺錢啊。」林曉禾感嘆道。
不過,這種生意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僅得有本錢,還得有門路。
「曾叔祖母可享福了,衣服也有人洗。聽說還叫了人過來給她量身做新衣服呢。」林曉秋把看見的、聽到的事都和林曉禾說。
紅薯很快就熟了。
林曉秋忙著吃東西,沒空再說話。
烤的紅薯自帶一股香味,這種用柴火烤出來的,更是香氣撲鼻。
外面的一層都得去掉,即便不是整個的也一樣吃。
林曉禾已經從椅子上下來,和林曉秋一起蹲在柴火邊,拿一根木棍在火里扒拉,木棍被燒了就再換一根。
李氏一進來就看見這兩人躲在火房裡,吃的一嘴漆黑。
她手上端著一壺茶,裡面放的是曬乾的金銀花,正好用於下火。
「一整天烤火就夠乾的了,還吃烤紅薯,太上火了,你們倆都多喝點金銀花茶。」李氏叮囑著,把茶水放在了火堆上圓孔處,這樣能煨著,不容易涼。
「謝謝娘。」林曉禾由衷地道謝。
她這一天天待在火房,家裡沒有一個人說她懶。
連徐氏都站在她這一邊,別人更不敢說一個字。
李氏還好吃好喝的照顧著。
林曉雲這段時間,徐氏都帶在身邊,想必那天林曉禾說的話,她給記在了心裡,打算從家裡培養一個能管家的人來。
三個媳婦是指望不了了,只能指望孫女。
即便是冬日,家裡人也在忙碌,只有在晚飯後,才聚在一起在火房裡烤火。
家裡的椅子沒那麼多,但外頭的石塊多,拎幾塊架個木板就能坐人。
寂靜寒冷的冬夜,鑼鼓聲震天響。
林以顯衝出火房一看,村裡的一處火光沖天,嘈雜的聲音里依稀能聽到「走水了,救火」的聲音。
林以顯帶著三兄弟拎著屋檐下的桶就要往外沖。
門被劇烈的敲響。
慌亂而用力。
林以顯拉開門,靠在門上的類似於人的一團黑炭倒了下來。
嚇得一屋子的人全部噤聲。
「好像是翠花嬸子。」吳氏認出了人,緊張得連稱呼都忘記了。
翠花嬸子身上還滴著水,但身上一團黑,顯然是從火里跑出來的,她扭曲的手掌,足以說明她傷得不輕。
「老大,去叫族長。」徐氏鎮定下來,吩咐道。
遠處救火的聲音還在繼續。
「不,我有東西給你們,但你們得先給我人參。」翠花嬸子艱難地抬起頭,她的臉上也有火燒的痕跡。
徐氏沉吟片刻,轉身去拿人參。
屋外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很快就出現在林以顯的家門口。
林以年帶著人過來,眉頭一蹙:「剛才烤火的時候,翠花嬸子的衣袖不小心竄上了火苗,濟勤著急滅火,沒有注意,把酒當成了水……」
剩下的事,自是不用多說了。
身上有火,又被澆了酒,那火沒被滅,反而燒得更猛。
「我帶了大夫過來,這就帶翠花嬸子回去。」林以年叫人去抬翠花嬸子。
徐氏拿著人參片出來,翠花嬸子朝她伸出手,所有生的希望都放在了人參片的身上:「快把那能肉白骨的人參給我,我把玉佩還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