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染郡主遇險一事，在平郡傳開了。
消息越傳越離譜，都說黎染郡主是被人所害，才墜入洞中，差點丟了性命，如今雖被救起來了，但大受刺激，需要有人巡守，才放心。
於是，莊王爺派人在平郡看護郡主，為了安全起見，夜裡也會派人輪守。
「塔姆。」楊林端著煮好的粥過來，看到塔姆精神不濟的樣子，聲音都放低了許多，「塔姆，你覺得好些了嗎？」
躺在床上的塔姆睜開眼，露出一抹笑容，她的眼睛看不太清楚了，但她不需要看，就知道來的人是楊林：「好多了，塔姆老了。」
「塔姆，你是不是又偷偷算未知之事了？」楊林愁眉苦臉，擔憂不已，「你以前常說，不要隨意窺探天機，為什麼你總要去卜算？」
塔姆卻笑道：「我技藝不精，能窺探到什麼天機。不過是看到細枝末節，我已年老，還能做出一點事來，也不虧。」
「塔姆！」楊林不認可地喝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不需要你奉獻一切，替我們勘破後事。即便我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等事情來了，我們也會想辦法解決。」
塔姆輕輕笑了，她臉上已經長了不少老年斑，少年總是天真些，總以為努力就能解決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天災人禍，很多時候，人力都難以解決。
只有先知而後才能有所準備，若能避開更好。
「塔姆。」楊林急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你用命換來的消息，對我而言，一點意義都沒有，我寧願不知道，也希望你好好的。」
「傻孩子，塔姆老了，即便不去卜算，也存於人世不久了。」
塔姆的視線從楊林的身上挪開，落在不知道的地方，「我活了這麼多年，夠了。這一生只後悔年輕氣盛時，沒有好好學卜算，沒有拜他為師，只學了個皮毛。」
楊林經常聽塔姆念叨著她崇拜的風水先生，那時候塔姆已經懂一些風水之術，她在平郡頗被人看重，一開始並看不上大瀝朝的風水先生，錯失拜師的機會。
這麼多年，她一直記掛著這件事。
可惜再無機會。
「若不是當年他給我留下的錦囊，我們不知道能不能支撐到現在。」塔姆感懷許久，「我可真是井底之蛙啊。不知我死之後，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他。」
「塔姆！」楊林不想聽到這樣的話，「你走了，我就一個人了。」
「你已經長大了，楊林。」塔姆溫柔地看向他，「再過幾年，你都得成家了，到時候，你會有更多的親人。」
「塔姆，是不是林姑娘來了，你覺得可以放手了？」楊林鼻子微酸，眼淚都擠到了眼眶，他無法想像失去塔姆的日子，沒有塔姆，他早就死在這片土地了。
塔姆臉上的笑容更溫柔：「是啊，我們終於等到了，生機。」
楊林嘴唇微抖，不敢說話，生怕他一出聲，就忍不住哭出來。
這是他們的生機，卻不是塔姆的。
塔姆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楊林比誰都清楚，可他不願意接受。
好在塔姆現在的眼睛看不太清楚，沒有看到他這幅沒有志氣的樣子，離開了塔姆，他就覺得不知道該如何生活下去的懦弱。
楊林狠狠地把眼淚逼回去，又將心裡的傷感忍住，和塔姆說起了最近發生的事。
塔姆現在不常出門，但她喜歡聽。
「莊王爺說派人來保護郡主，還要找找郡主的馬在何處，所以會在我們這待一段時間。」楊林不解地問，「塔姆，為什麼有人會害郡主？是……我們的人嗎？」
塔姆肯定地搖頭：「不會。這麼多年，我時常教導他們，我們不怕事，但也不能去惹事。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生存下去，他們不會惹事。」
「大瀝朝的人為什麼要對他們的郡主下手？」楊林很難理解。
「人心叵測。」塔姆沉默了一會兒，交代楊林，「如果林姑娘找不到馬，讓她來找我吧。」
「不行，塔姆！」楊林不同意，「你不能卜算！」
塔姆何嘗不懂楊林的想法，只是她已經風殘燭年，如果能幫到林曉禾，而讓她護著平郡之人，那十分划算：「只是算個失物的位置而已，不會有大問題。」
楊林跟在塔姆身邊這麼多年，豈會被她輕易忽悠住：「這不是算遺失，而是算惡意。」
任何與人有關的卜算，都會傷身。
塔姆禁不起任何一次影響了。
「能藉此機會，謀求林姑娘的一句承諾，對你們極有好處。」塔姆將目的直白相告，這可能是她為平郡之人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我說過了，不需要你只為我們著想！」楊林生氣了，很生氣。
實在是太不聽話了！
「楊林。」塔姆的聲音冷了下來，「我可以先算，將結果傳給林姑娘。那與她來找我的結果，就不一樣了。」
不管楊林傳不傳話，塔姆都會算。
算出的結果，給了林曉禾，塔姆就無法保證林曉禾會不會答應她的要求。
而如果林曉禾來找她，她以此為交易，或許就能拿到林曉禾的承諾。
「我已年老，無所謂林姑娘如何看我，只要她願意給承諾就行。」塔姆已經打定了主意，就無人可更改。
楊林再怎麼不願，也希望塔姆的事，能做好。
「明明你有機會安享晚年，為何一定要如此？」楊林終於忍不住哽咽出聲，藏在眼底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他胡亂地抹了抹眼睛，生生地咽下哽咽聲，「我會去說，你不要輕舉妄動。」
或許，林姑娘不需要塔姆冒著風險去算馬的位置。
楊林心底冒出了這一丁點期望。
「好。」塔姆很聽話的點頭。
楊林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將擱涼的粥放在塔姆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你喝粥，小心點喝，已經涼了。」
說罷，他就再也待不下去的樣子，轉身就走。
如果他會卜算之術就好了，就不需要塔姆動手了，可是塔姆不教他。
因為會有三弊五缺。
卜算能力越強者，越容易出現這種局面。
塔姆的身體就是這麼垮下去的。
楊林拗不過塔姆，他知道塔姆說到就會做到，他在院子外面徘徊，遲遲下不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