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蟲夜間不活動，視野不好，所以只要沒有火光、燈光就不會吸引它們。
因此，它們也不會吵鬧。
林曉禾睡了一個好覺。
初霜和陶因寧輪流給她扇了一晚上的風。
「你倆手怎麼了？」林曉禾起來就發現了，兩個人的手臂就好像舉不起來一樣，「晚上出什麼事了？你們倆的手受傷了？」
林曉禾還以為是因為太黑，兩人撞到一塊，所以都傷著手臂。
「沒有，小姐，就是手累到了。」陶因寧不想告訴林曉禾，但也不能騙她，只能模稜兩可。
「累？」林曉禾看她們倆手臂似乎傷得一樣，那就只有……
初霜放下手中的茶杯，笑吟吟地說：「小姐，昨夜門窗緊閉，不透風，我和因寧見你冒了汗，就給你扇了一會兒風，這樣你睡得安穩些。」
「你們倆扇了一個晚上吧。」林曉禾的話語根本不是疑問，她嘆氣道，「以後不必做這種事，醒就醒了，我並不嗜睡。若真累了，也不會被熱醒。」
「小姐，我們只是希望你睡得舒坦些。」陶因寧給林曉禾的手上擦上香膏，低聲淺笑。
「我知道。」林曉禾微微嘆氣，就是知道才覺得無法坦然接受。
對她好的人，都該是有求於她才對。
到這個世界上，林曉禾學會的，是有血緣關係的人，會彼此照應。
一如林家人從未拋棄過林曉禾，哪怕她懵懂不知，哪怕她異於常人。
可陶因寧和初霜並不是，她手握她們的賣身契，掌握她們的生死，可她不是蠻不講理之人，只要她們將事情做好了，她就不會責怪她們。
犯不著，如此設身處地替她著想。
難道主僕情分，也能如親人？
「小姐，閔余帶著人過來了。」雲落站在車廂外面稟告。
林曉禾打開車門，輕巧地從車上一躍而下。
靠在牆角的黎染挑挑眉，這作態倒不似那些女人，非得揉揉捏捏的下馬車，似乎只有如此，才能顯出她們的嬌柔。
黎染倒是更喜歡林曉禾如此。
烏泱泱的一群人，老的小的都有，大約是全來了。
林曉禾還看見許多昨天沒有見過的人。
這群珏國人，並不全是帶著異族樣貌特徵的，只能說一半一半，其中有一半人，更像大瀝之人。
看來，與異族人通婚，在京城諱莫如深，在邊關卻並非如此。
想想也正常，畢竟早些年，那些被放逐到邊關之人，本就是大瀝朝不喜之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老婦，林曉禾昨日並未見到。
「林姑娘，這是我奶奶，塔姆。」楊林迫不及待地想和林曉禾說上一句話，鼓起勇氣主動將他的奶奶推了出來。
塔姆滿臉皺紋的臉，努力露出和藹的笑容：「聽聞昨日是貴人給了我們糧食，特帶族人前來感謝。」
林曉禾明白了。
這些人都以這位老人家馬首是瞻。
「塔姆。」林曉禾如實說道，「我並非是為了送糧而來，你們要重新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得靠你們自己，但我可以幫你們。」
塔姆並未有激動之色，她很平靜。
她這輩子，聽說各種忽悠話已經太多了，在事情開始之前，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總會畫大餅，她年輕的時候還會被他們說動，如今看開了。
這些話，聽聽就好。
他們處在這樣的境地，還能有什麼辦法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呢？
讓他們去大瀝朝？
這並非是他們所願，但是為了生存，或許會的。
只是這不是讓人高興的事。
「不知貴人想要我們做什麼？」塔姆認為林曉禾的意圖就是如此，想用他們而已。
但是她想不通，他們還有什麼可被他人所用？
「自然是讓你們靠勞力賺錢賺糧食。」林曉禾對他們不需要用道理說通，只需給他們所需要的，讓他們為她做事。
這樣的回答是塔姆沒有想到的。
他們竟然能賺錢賺糧食？
「你們這裡的田地已經歸我所有，現在我需要在這片田地上重新種上糧食，你們為我做事，我會給你們月錢，用糧食當月錢，可願？」
林曉禾語氣溫柔，卻很堅定，「如果不願意做的，我也不會勉強，隨時可以離開。」
這樣的選擇，但凡是正常之人，都知道要選擇什麼。
比起生存，其他的都不重要。
人群已經激動起來，但塔姆並未一口應下。
「請問貴人，我們這些人中，亦有不適宜勞作的，這群人將如何？」塔姆比旁人看得更透徹。
天上不會掉餡餅，無用之人就會被人拋棄。
他們的家人尚且如此，何況陌生人。
對面的人已經明確，要找人做事，那些不能做事的，又豈會留著。
如果能給後代謀一條生路，倒也值得。
可塔姆不確定，林曉禾是不是他們的一條生路，有時候人禍要比天災更加可怕。
聽到塔姆說的話，剛才激動的人群清醒了。
他們這些手腳完好，年輕力壯之人，自是不擔心勞作之事，可他們中許多人，原本就是被拋棄下來的老弱病殘，那些人能做的事，十分有限。
楊林都呆住了，他崇拜的人，不會如此行事。
如果只能留下他們，要拋棄其他人。
這怎麼能行？
「我們賺的糧食能分給他們嗎？」後頭有人高聲喊道。
林曉禾笑了笑，看著塔姆說：「你看，你們的人不會棄你們於不顧。我能保證，我提供的糧食足夠讓他們養家餬口。雖然銀錢不多，但糧食不會少。」
銀錢對他們而言，並無大用。
這裡早已沒有了買賣，只有糧食才是他們缺的。
「如此，甚好。」塔姆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神靈，聽到了她的祈禱嗎？
如果在她死之前，能見到他們有了依靠，那她也無憾了。
「還有，我並不認為他們失去了勞作的能力，我會給他們安排合適的活計。」林曉禾頓了頓，「不過，你們都得和我簽訂契約，凡事以契約為準。」
林曉禾的話，讓眾人心裡一突。
這似乎是要讓他們成為奴僕。
可是，如果她能讓他們豐衣足食，是不是奴僕又有什麼問題，他們連溫飽都不能解決，哪還能提別的要求。
卻不料，他們聽到展露笑顏的女子說：
「如若你們對契約有不滿之處，可提出來，再做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