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陶因寧看到周逕庭朝院子裡來,忙說道,「我去叫小姐。」
「好,我是有事找她。」周逕庭站在院子裡等。
林曉禾知道周逕庭為何而來,他是為了那把雕刻刀,於是對陶因寧道:「讓他進來吧。」
周逕庭舉步向前,他心裡想了好幾種說辭,才決定要來問問林曉禾有關鍛造出那種刀的法子。
如果兵營里能用上,那絕對會所向披靡。
「你想知道怎麼煉鋼,對吧?」
周逕庭一進來,就聽到林曉禾問他,剛才準備所有說辭都沒有派上用場,心裡不免鬆了一口氣,他想知道,又怕為難林曉禾。
現在聽到她這邊說,就知道她不介意他問。
周逕庭嘴角微微勾起,心情莫名好了起來,點點頭:「如果將士們能人手一把,在戰場上,更占據優勢,死傷也會更少。」
「煉鋼的技術有很多種,我知道的不多,還得讓匠人去嘗試。」林曉禾沉吟片刻,先和周逕庭說清楚,「煉鋼的技術不是最難的問題,鋼不能大量使用,是在於原材料。」
「原材料是什麼?」
「鐵礦。」林曉禾直直地看著周逕庭。
哪怕一個彈丸之地的小國,如果鐵礦充足,也能在眾多國家中,占據一方,足以證明,鐵礦是多麼有用而且珍貴的礦產。
不管大國還是小國,鐵礦都握在朝廷的手中。
林曉禾拿出一張紙,遞給周逕庭:「這是最簡單的煉鋼之法,叫炒熟鐵。這是一種半液態的冶煉方法,需先將生鐵加熱到半液態後,利用鼓風中的氧氣使生鐵脫碳,把生鐵中的含碳量降低到鋼和熟鐵的成分範圍。」
「這很考驗技術,如果炒制不當,那得出的只有低碳鋼,沒有什麼用處。如果控制得好,能得到熟鋼。」
周逕庭完全沒有聽懂,但他知道問:「生鐵就是鐵礦嗎?氧氣又是何物?脫碳是什麼?」
林曉禾扶額,努力換成周逕庭能聽懂的詞。
「打造鐵器需要用坩堝將鐵熔化,煉鋼也是如此,將鐵熔化成半液態,然後用鼓風將風送入其中,這風裡面就含有氧氣,再不停地炒制熔化的鐵水,一定狀態下,就能煉成鋼。」
林曉禾攤攤手:「只是我也不知道什麼情況才是最合適的,我只能說,這種方法能煉鋼,需要非常高的溫度,低溫容易失敗。」
「此外,用生鐵和熟鐵一定比例的也能合煉,也能鍛造成鋼。還有一種兩段成鋼法,這都需要匠人們去研究,我無能為力。」
林曉禾伸手指著紙上寫的東西:「我把我知道的辦法全寫在上面了。」
周逕庭將那張薄薄的紙張拽緊,這些絕對不能外傳,更不能讓人知道這些都是林曉禾寫的。
他先弄懂,再去嘗試,才行。
林曉禾看著他如此鄭重其事的樣子,不由地多說了幾句:「煉鋼的要求不低,要做到大批量煉製,現在幾乎不可能做到,你別抱太大的期望。」
「我知道。」周逕庭心裡有底。
如果真那麼容易鍛造出來,也不會到現在都只有那一把刀出現。
「你要是哪裡看不懂,再來問我。」林曉禾畢竟不是專業的,她這些知識還是從歷史書上知曉的,還有末世的時候,專業人士免不了要求她帶什麼東西或者找什麼東西,會跟她解釋一二。
周逕庭將紙收好,叮囑道:「此事不要再和別人提,知道的事越多越不安全,即便你博覽全書,也不可能知道這些。」
「好。」林曉禾應允。
周逕庭低著頭,讓人看不見他臉上的情緒,只聽他的聲音傳來:「如果不是我,而是別人來問你,你是不是也會如此,將一切告知?」
「我告訴別人做什麼?」林曉禾從沒有想過這種事,「你肯定會來問的,我當然得告訴你,不會告訴別人。」
周逕庭並非是這個意思,但聽到林曉禾這番話,心底莫名有幾分開心。
「不管誰問,你也不要說。」周逕庭細細地交代著,「不管我會不會來問,這些事你都不要告訴旁人。幸好,鋼這種說法,古來有之,你知道也不算奇怪,但煉鋼之法,定不能透露半句。」
林曉禾點頭:「我知道的,你手中這些,我都是背著人寫的,連因寧她們都不知曉。」
「這樣就好。」周逕庭抬眼看向林曉禾,直視她的雙眸,表情鄭重,「你的事,我不會向外透露。」
林曉禾眨眨眼:「我信你呀,那一百兩銀票,我就看出來了。」
「原來你還記得。」周逕庭眉眼間都是笑意,當初只給了林曉禾一百兩銀子,那相對於他的腿而言,實在無法衡量。
只是,林曉禾當初用的揉捏之法的藉口,周逕庭也知道她並不想讓人知道她的秘密,於是他順水推舟,只當林曉禾是給了他一套有用的手法。
拿一百兩已經是重謝了。
周逕庭一直知道林曉禾有秘密,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麼秘密,但是,他真沒有想到,林曉禾竟然有這麼多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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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我一直信你。」林曉禾神色認真,「我以前說過,你能在處於低谷的時候,還來救一個素不相識,對你又沒有任何用處的陌生人,足以說明你心善。」
彼時的林曉禾剛剛來到陌生的地方,對所有人,她都是不信任的,但是她能看出周逕庭是個好人。
既然他對她有恩,她也願意試著信一次她。
結果真如她所期望的那樣。
十多歲的周逕庭,就已經知道替她隱瞞了。
再加上高產田的事,林曉禾沒有道理不信周逕庭。
更何況,煉鋼之法並非無中生有,這種事古來有之,只不過被當做秘方私藏,只靠一代代的口口相傳,還得保密,漸漸的,知道的人越來越少,失傳也在情理之中。
在史書上,能見到隻言片語的描述,只是很難摸透真正的步驟罷了。
林曉禾恰好懂。
「百鍊成鋼,這難道說的是,匠人們經歷過許多次失敗,才能成功一次?」周逕庭突然懷疑起這個詞的真實意思。
林曉禾哭笑不得。
雖然他那麼說也很有道理,但是煉鋼的步驟確實很多,也需要多次錘鍊,說是百鍊也不為過。
「明日啟程,你就不必和我一起了,早些將事情安排妥當,等過幾日我派人將菊苣送過去,這翻土之事儘快著手,先將種菊苣的田地翻好。」
林曉禾伸手握住了旁邊的瓷杯,冰冰涼涼,讓她想起了另一件事:「硝石的事,有眉目了嗎?」
「我已經去信,還得等回信,可能再過兩日,信就到了。」周逕庭默了默,「等信來了,我去找你。」
林曉禾點點頭。
多半是不看一下她生活的地方,就不會放心,儘管下面的人都會和他說,但他也要親眼看見。
林曉禾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過多糾結。
邊關城外的平原地帶,雖是分成三部分,但是每一部分的大小不一。
最大的就是周逕庭負責的那一塊,兵中有幾千人可用,他們能做得更多,絕大部分在軍中的兵卒,以前都做過種田的事。
這些事他們都不需要別人教,本來就會做。
只要周逕庭管好,那片地就能深耕好。
其次就是湯家帶來的人,以及邊關城中的人負責的田地,這片田地靠近邊關城,最遠的田地離邊關城也不過一個時辰的腳程。
最後那塊最小的,就是林曉禾打算招攬還在這片田地上的異族之人來耕種。
三塊地分的不是直直的三塊,差不多是一個「人」字劃分的樣子。
林曉禾還打算將養雞養鴨的場地建在那裡,原本就是居住的地方,那裡房子多,田地少,正好能利用起來。
「小姐,家中來信了。」初霜去了趟前院,就從顧伯手中接到了這封信,趕緊拿來給林曉禾。
「我們才到不久呢,信來得好快啊,老爺夫人和少爺肯定太想小姐了。」陶因寧打趣道。
「信會比人走得快些,我們是坐馬車,送信的人是騎馬來的,多半是我們離開幾日後,寫的信。幸好,我們比信早到了,不然還不知道能不能收到。」
林曉禾笑呵呵地打開信件。
信確實是林濟為寫來的。
加盟店的事現在進展十分順利,也十分迅速,加盟的費用收了一堆,林濟為將這些錢都給林曉禾送來了。
「邊關要花錢的地方甚多,切不要苦了自己,家中的生意都在賺錢,不會讓你短缺。」林濟為知道林曉禾的性子,是能不吃苦的時候就不吃苦,可她覺得需要吃苦的時候也能吃苦。
林濟為談妥了幾家,就立刻寫信過來,就是希望林曉禾在邊關也能過得舒心,不要擔心銀兩的問題。
「小姐,老爺說什麼了,你這麼開心?」陶因寧把從馬車上搬下來的東西都收拾好了,轉頭就看見林曉禾笑得燦爛,不由問道。
「我爹給我送錢來了。」林曉禾從信封里抽出一個大額銀票。
其實,這不算通用的銀票,這只是一個憑證。
寧家的錢莊,給大客戶提供的提取銀兩的憑證,這玩意當初也有林曉禾的幾分努力在裡面。
順寧錢莊採用了她的印章的提議,可是印章再小,也不好攜帶,萬一弄丟了,要補辦十分麻煩。
這種大額「銀票」就比印章方便多了,因為可以填數字,不像印章,遇到大的額度,就得拿袋子來裝印章。
當然,林曉禾將這銀兩支取後,還是會換成印章,但總比一堆印章運過來合適。
不管是印章還是「銀票」,都做了防偽處理,即便掉了,旁人撿到,想支取都不容易。
一來,要對上使用「銀票」和印章的人的名字。
二來,能在錢莊存大量銀兩的人就那麼幾個,順寧錢莊對這些人都會記錄,各個地方的順寧錢莊,都會得到名單。
要取銀兩,如果不是自己去錢莊,別人都得帶著信物才能拿到。
如果憑證有遺失,審核通過後,就能補辦。
這畢竟是大額的憑證,不可能讓人承擔掉落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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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收起來,暫時不用。」林曉禾讓陶因寧拿來了她的匣子,裡面裝的都是銀票。厚厚一大疊。
有了源源不斷地資金補充,成功又往前走了一大步。
第二日。
啟程。
林曉禾和周逕庭行至第一塊田地外,就得分道揚鑣。
「雲升他們都留在你的身邊。」周逕庭只帶了寧宴平一個人走,「宴平是副將,他在兵營里主事,我才好出門,等我去你那,我會再帶人過去。」
「不必了,雲升他們在就夠了,我用不了這麼多人。」林曉禾忙擺手說,「深耕不是一個容易活,肯定有人會有意見,不必旁生枝節。」
林曉禾還打算等局面穩定了,就讓雲升他們回去呢。
將軍府的人不去照顧將軍,總跟著她也不是什麼好事。
「這裡面有兩個信號彈,你把這鐲子帶在手腕上,要用的時候,推開此處,將鐲子這裡朝上,信號就會往天空發出,營中之人就會來增援。」周逕庭想將鐲子給林曉禾戴上。
才拿起她的右手,就看見林曉禾手腕處,還帶著他的信物,那串檀香手串。
林曉禾順著周逕庭的視線看過去,也看見了檀香手串。
在手上戴了年份太長,林曉禾已經習慣,每次梳妝之時,就順手把檀香手串戴上。
這麼多年,她的手腕處都沾染了檀香氣味,湊近聞就能聞到,十分明顯。
周逕庭的笑容浮現在臉上。
他的東西,能陪在林曉禾身邊好幾年,倒讓人有幾分羨慕。
周逕庭放下林曉禾的右手,將手鐲戴在了林曉禾左手手腕上。
林曉禾見過順寧鏢局的人發信號彈。
那是在酈縣的時候,任興發想給油坊引火,順寧鏢局的人通知其他人,就是用的信號彈。
只不過,沒有這個設計精巧。
「如若異族人刁難於你,可提我的名字。」周逕庭交代了又交代。
「好。」林曉禾沒有起身,只是示意了馬車的車廂門,道,「你走吧。」
周逕庭轉身下了馬車,翻身上馬。
林曉禾看著他與寧宴平揮動鞭子,疾馳而去。
?
註:古代已有煉鋼技術。
中國古代關於灌鋼的記載始見於東漢晚期。《全後漢文》卷九十一王粲《刀銘》云:「相時陰陽,制茲利兵,和諸色劑,考諸濁清;灌襞已數,質象已呈。附反載穎,舒中錯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