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髮油坊不止白水村一個地方收油菜籽，白水村的產量完全不夠用。
一圈走下來，林曉禾發現任興發的隱蔽之處。
他會下手的人，都是精挑細選過的。
那些宗族力量大，種植油菜只是當一項創收，並不依賴油菜籽生活的村莊，任興發的態度非常好，一根手指頭都不伸。
親戚裡面，他也只會對家境極差，需要他偶爾幫忙接濟的，那些被父母忽視的女孩出手。
在更多的人眼中，他就是為人友善，發達了也不會對親戚趾高氣昂的人。
林曉禾都沒有察覺到任興發對她有什麼不軌之處，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察覺到。
非常能裝。
「我嫁入的人家是他牽的線，他就想我一輩子掙脫不了。」阿雀悲愴的說，她心有不甘，但又覺得自己沒有辦法。
把女兒帶過來，她也是，沒有辦法。
「你想擺脫他嗎？」林曉禾挑挑眉，任興發確實讓人很不齒，可眼前的人也想著從他那拿到好處，過程雖不堪，但結果是如她所願。
阿雀咬咬牙：「我想。」
「好。」
不知道她有幾分真心，剛拿到錢，沒有了近憂，哪怕為了女兒，她也會想擺脫。
不然剛才就不會哭得那麼傷心了。
只是，一旦再次遇到溫飽不濟，她依舊只會想到求助任興發吧。
不知道那時候她會不會後悔。
這不是林曉禾關心的事。
「那件事，能不能不讓別人知道？」阿雀眼神不敢看向林曉禾，她不想面對這種事，她覺得自己髒了，一旦傳出去，流言蜚語她承受不了。
林曉禾沒有想過靠律法懲治，因為沒有用。
他做的齷齪事，自然不必說出來，別人聽到了，能有幾個會指責他無恥，欲除之而後快的？
林曉禾能想像到，絕大部分旁觀者，都會指責女子。
哪怕她們少不更事，哪怕她們並沒有做錯什麼。
「不需要說這些，我找你，只是讓你幫個小忙，等事情了結後，會達到你想要的目的。」林曉禾看了一眼車外，正在吃糕點的女孩，「你女兒，以後不能和你一樣，陷入無望的境地吧？」
阿雀一直避開不想的事，乍然聽到，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心裡被壓得喘不過氣。
她女兒當然不能像她一樣。
可是她沒有辦法。
「要我做什麼。」阿雀打起精神，問道。
「整個酈縣這麼多年只有興發一家榨油坊，是何原因？」
任興發是白手起家，沒有深厚的家庭背景，要做到一家獨大，只能是攀上了什麼關係。
阿雀顯然沒有想過這種事，家裡人都說任興發能幹，所以就是這個原因吧。
一臉迷茫的樣子，不用她開口，林曉禾也猜到她心中所想了。
「不知道就去問問。」林曉禾沒想讓她做什麼大事，這些外面打聽不到的事，讓她去打聽最合適。
興髮油坊開了有十多二十年了，太久的事情傳得淡了，要打聽出來需要花時間。
依仗的權勢得別人知道才能用，所以不會是秘辛。
眼前的人，是能打聽到的。
「問到了就去聞香油坊找我。」
「聞香油坊？」阿雀陡然睜大了眼睛，這不就是想和興髮油坊搶生意才來找她？
她怎麼能幫一個外人來對付家裡人的鋪子？
林曉禾知道她會想什麼，輕笑了一聲：「沒有原因，我為何會來找你？沒有人會毫無好處的去幫人，你該慶幸我有目的，才能讓你擺脫任興發。」
阿雀不再言語。
林曉禾也不著急，慢慢地等她想。
打聽消息而已，沒有她，也能找別人，林曉禾只不過看見可以用她才叫住她。
阿雀轉頭看向街邊的棉棉，她吃得滿嘴的糕點。
再過一年，身量長成。
棉棉就什麼都懂了。
那時候，怎麼能再來任家。
「好。」阿雀想討要一點好處，「如果……我能打聽到，以後，能否每個月拿到一兩銀子？不用一次給我許多，只要一個月給一兩就好。」
阿雀知道就算給幾十兩，她也保不住。
「只要讓棉棉不會餓肚子就行。」阿雀哀求地看向林曉禾，她心中唯一的願望就是如此。
她可以如同爛泥一樣，能過一日就過一日，但棉棉不行。
哀莫大於心死。
阿雀現在就是如此，她對以後不抱任何希望。
曾經她也想著嫁人後，就能離任興發遠遠的，將過往的一切忘記了，她就能安穩的生活。
可是，這泥沼根本無法掙脫，她還將女兒往裡面推。
真是愧為人母。
林曉禾冷漠的看著她。
她所做的事，不值這麼高的價格。
一個月一兩，往後幾十年，這可是一筆絕佳的交易。
「我不會給她銀兩。」
阿雀臉上的希翼如同燭光一樣熄滅，暗淡的神色爬上來，卻聽到耳邊又傳來了話。
「我可以給她找個事，讓她每個月都能賺到錢。」
阿雀從馬車上下來，走到街邊，彎腰給棉棉輕輕擦掉嘴角殘餘的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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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禾帶著陶因寧離開，她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
這事，並不好做。
讓任興發一敗塗地容易，但要將此事掩藏得嚴嚴實實，讓任興發得到應有的懲罰，不容易。
林曉禾的臉色凝重，陶因寧都不敢多說話。
任家，也不是沒有察覺到一絲一毫。
單氏正和任興發說聞香油坊掌柜去了白水村的事。
「那家還打算對白水村下手。」單氏十分不解，「夫君，白水村的油菜籽，能榨出可食用的菜籽油嗎？」
任興發麵容陰沉。
他已經留意過，也嘗試過，榨出的油和以往一樣，根本難以入口。
「聞香油坊的油，聽說訂單都排著長隊，出油量根本不足以應付，我家親戚還問咱家有沒有。如果我們家也能有，那肯定能分一杯羹。」單氏皺著眉，「她家的油究竟哪裡收到的？」
「我怎麼知道！」任興發心中窩著火，吼了一聲，咬牙切齒地道，「之前沒有他們用驢車拉油菜籽過來，倒是過了幾日，順寧鏢局的人送來的。」
「順寧鏢局可知道？」單氏眼睛一亮。
「哼。」任興發冷哼，「順寧鏢局不肯說，順寧鏢局背後是寧府，家大業大，不是我能動的。」
「白水村怎麼辦？」
任興發不以為意：「白水村的油菜籽對聞香油坊根本無用，她不過是為了針對我罷了，我會讓白水村的人知道，就算他們供著聞香油坊，那家也不會要他們的油菜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