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家小厭?
有點意思?
夏枝野先是對前一個短句感到不滿,然後才意識後一句話的信息量。
他問:「有點意思是什麼意思?」
沈嘉言神神秘秘:「就是那個意思的意思。」
「哪個意思的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的意思。」
「真的是我想的那個意思的意思?」
「對,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的意思的意思。」
兩人對著說了段繞口令後。
夏枝野沉默三秒:「你怎麼會這麼問?」
沈嘉言氣得叉腰:「這還用問?!」
夏枝野:「……」
「明明是我們仨一塊兒逛街吃飯,你倆當我存在過嗎?你眼睛就跟長他身上似的,一直看著他笑。而且你打遊戲還雙標,對人家妹子就愛答不理,換成宋厭直接閃現擋大,這能是普普通通直男之間的友誼?!」
沈嘉言質問得理直氣壯,有理有據,似乎答案顯而易見。
然而夏枝野自己卻也不能篤定正確答案是什麼,只能沉默思考。
沈嘉言見他沒反駁,又眯著眼鬼鬼祟祟補了句:「而且我覺得小厭對你好像也有那麼點意思。」
夏枝野眉梢微抬:「此話怎講?」
沈嘉言再次氣得叉腰:「這還要講?」
夏枝野:「……」
沈嘉言覺得他沒救了,掰著手指頭一個一個和他數:「你看啊,小厭上次問我要學習資料是不是給你的?」
夏枝野:「……是。」
「昨天你和女生一起在外面吃飯發了朋友圈,他是不是打電話凶你了?」
「……是。」
「今天晚上他是不是主動要和你戴情侶手鍊?」
「……是。」
「你看。」沈嘉言雙手一攤,一切的默認似乎都匯成了一個答案,「你們肯定是雙向暗戀。」
「……」
還沒完全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宋厭的夏枝野聽沈嘉言分析了這麼一通,竟然覺得好像有點道理。
他開始回想起認識宋厭以來發生的這些事情。
宋厭性子冷,但是會特地幫他列印學習資料。
宋厭不與人親近,但第一次一起吃午飯的時候就給他夾了一片他最喜歡吃的豬肝。
宋厭平時不愛搭理人,但是經常買什麼東西都會給他帶一份,同款的筆,同款的本子,同款的奶茶,今天甚至還買了情侶手鍊。
最無法解釋的就是宋厭看見自己和堂姐的合照後說什麼離那些來路不明的女生遠點。
雖然自己說了是姐姐,但宋厭的態度還是有些奇怪,當時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現在想想,竟然有些像在吃醋撒嬌。
所以宋厭或許難道真的……暗戀他?
沈嘉言看著他一副陷入沉思卻又不確定答案的樣子,恨鐵不成鋼:「算了,我還是直接去問小厭吧。」
擰開門把手的那一刻,夏枝野偏頭看向他,冷靜提醒:「你覺得你直接拿著這個問題去問宋厭會是什麼結果?」
沈嘉言動作微頓,然後理智回答:「明年此時,墳頭青草高兩米。」
「所以你還要去問嗎?」
「不了,謝謝,打擾了。」
沈嘉言鬆開門把手,默默往後退了一步,畏懼死亡的一分鐘沉默後,抬頭看向夏枝野:「那現在怎麼辦?」
「不怎麼辦。」夏枝野似乎心裡有數,「反正你先別和宋厭說什麼,順其自然就行。」
他不覺得男人喜歡男人有什麼問題,反正他從小大就是個混不吝的性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喜歡什麼就喜歡什麼,從來不在意別人的眼光看法。
但他在意宋厭。
如果宋厭壓根兒不能接受男人喜歡男人或者壓根兒不喜歡他,然後因為這事兒連朋友都當不成了怎麼辦?
而如果宋厭真的喜歡他……
夏枝野眸底泛出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淺淡笑意。
看得一旁的沈嘉言莫名其妙:「你突然笑什麼?」
夏枝野微一挑眉:「我笑了?」
「……」
笑了。
不僅笑了還笑得春風蕩漾。
沈嘉言看著夏枝野一臉懷春笑意卻又不自知的樣子,就知道好好一個大帥比又沒救了,無奈地嘆了口氣後,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品:「行了,我先去洗澡了,你自己再琢磨會兒吧。」
「嗯,行。」
浴室門關上,室內恢復安靜。
夏枝野走到陽台,想吹吹風,冷靜冷靜,一偏頭,就看見隔壁陽台上淡黃色的燈光傾泄而出,淌了一地。
原來宋厭一個人睡覺的時候都是不關燈的。
也不知道沒自己陪著他會不會害怕。
正想著,隔壁突然傳來巨大的「砰」的一聲聲響,似重物墜地,還夾雜著嘩啦啦的水聲,夏枝野那一瞬間什麼都沒想,就直接轉身朝隔壁房間跑去。
門沒鎖,徑直打開,然後一把推開浴室門:「宋厭,你沒……事吧。」
宋厭沒事。
上身赤裸著,下身穿了條黑色綢緞的睡褲,手裡拎著一瓶又大又重的沐浴露,看樣子是剛從地上撿起來。
旁邊花灑已經打開,熱水汩汩流出,在暖黃的燈光下蒸騰出繚繞的水汽,浸濕了宋厭的額發和肌膚。
顯得本身就白皙光潔的肌膚像起了霧的白瓷,氳著細膩的肌肉紋理,收著窄細纖韌的腰。
很細,卻不讓人覺得過於柔軟,而是一種韌勁,就覺得很想試一試這把細腰是不是怎麼折都折不斷。
甚至隱隱還能看見從黑色布料里露出來的兩個小巧的腰窩,而腰窩再往下就是……
「想死?」
冷冷一聲,打斷了夏枝野繼續往下看的意圖。
夏枝野才一下從美色中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才齷齪的想法,心虛避開視線,強做鎮定,乾咳了聲:「那什麼,我就是聽見有聲音,以為你摔了,就過來看看。」
「現在看完了可以圓潤地離開了嗎?」
宋厭本來想直接把夏枝野揍出去,但聽到這話,還是克制住脾氣,趕人趕得十分禮貌。
夏枝野也不敢再看他:「嗯,沒事就行,那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嗓音努力維持平靜,然而說完後就飛快帶上門,兩步跨出房間,帶著倉皇逃竄的意味。
正好撞上沈嘉言洗完澡出來,看見他的樣子,迷茫地眨了眨眼:「你耳朵怎麼這麼紅?」
「哦,沒什麼,就是空調溫度太高,熱的,洗個澡就好了。」夏枝野面不改色心不跳,說完就走進另一個浴室,鎖上了門。
剩下沈嘉言一個人在客廳皺起眉,空調溫度高嗎?可能夏枝野怕熱吧,於是順手把中央空調的溫度調到了最低。
而浴室里夏枝野正撐著洗手台的邊沿,低頭深深吐納著灼氣,試圖努力平復著某處驟然血流洶湧的衝動。
然而平復半天,滿腦子還是剛才看到的畫面,除了雪白的肌膚和纖韌的腰,還有腰窩以下的緊緻曲線和筆挺修長的雙腿,想著就覺得喉頭干緊得厲害。
夏枝野覺得自己大概是完了。
如果對同一個人第一次有感覺是意外,第二次有感覺是巧合,那第三次有感覺還不認帳的話,就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了。
偏偏這個人還是自己室友。
夏枝野想著一個月前自己信誓旦旦說自己筆直的場景,覺得臉有點疼。
但能怎麼辦呢。
他一個正值青春期生理心理都很正常的男人也不能說控制就控制。
只能認命般地擰開水龍頭,沖了個澡,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等一切終于歸於平靜,才換上酒店的睡衣走出浴室。
沈嘉言也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身旁留了很大一塊空地和一整床被子,看樣子是留給他的。
但夏枝野覺得第一次見面就睡一張床多少有點彆扭,而且他現在十有八九是彎了,再和男生睡一張床有些不太好。
索性從柜子里拿出條空調被,徑直去了客廳。
剛剛躺上沙發,「吱呀」一聲,單人間的房門就開了。
臥室的燈光從門框裡傾泄而出,在黑暗的客廳里切割出一個扭曲的幾何光塊,恰好把沙發上的夏枝野籠罩其中。
宋厭站在光影的分界處,蹙起眉:「你睡客廳幹嘛?」
夏枝野說瞎話連眼都不帶眨:「沈嘉言打呼打得太響了,我睡不著。」
宋厭:「?」
沈嘉言打呼嗎?
他怎麼不記得了。
看著宋厭將信將疑的樣子,夏枝野裝模作樣地緊了緊身上的被子:「沒事,睡客廳也挺好……阿嚏!」
話沒說完,夏枝野就側過頭,擋著臉,輕輕打了個假噴嚏。
宋厭這才發現客廳空調溫度很低,而夏枝野身上只有一床很薄的空調被。
而且沙發說窄不窄,說寬也不寬,夏枝野畢竟一米八七的個子,躺在沙發上完全伸展不開,只能曲著兩條大長腿,看上去憋屈得慌。
別人好心好意來當免費導遊,沒道理晚上連個舒服覺都撈不著。
宋厭認為自己不是在心疼夏枝野,而只是在盡最基本的賓主之儀而已,冷淡道:「你要覺得客廳冷,就進來睡。」
說完轉身進了屋,卻並沒有帶上房門。
從夏枝野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見屋內只有一張不算寬的床。
於是夏枝野又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佯裝不得已地說了句「唉,沒辦法,外面真的太冷了」,然後就抱著他的被子帶著藏不住的笑意慢悠悠地跟在宋厭身後晃進了他的房間。
看,宋厭多心疼他。
正常男生會這麼心疼另一個男生嗎?
不會。
所以合理利用室友的嘴硬心軟是當代單身男高中生必備的優秀技能。
畢竟喜歡不喜歡的,不努力試試又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