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沖天火海掀起巨浪。
憑藉著身後亮起的光芒,陸言禮縱身躍起,側翻過身旁圍欄。還未落地,又是幾聲爆炸響,一扇車門飛來,幾乎擦身而過狠狠插進他方才經過的路面。
要是他沒有躲開,那扇車門足夠將他劈成兩半。
一擊不中,更多殘骸通過爆炸產生的衝擊力飛來,陸言禮躲得很快,但仍舊有不少碎片狠狠扎在他身上,刮擦出血痕。
他仍在奔跑。
前方高樓頂,一個失意男人喝下最後一瓶酒,縱身一躍。
危機感浮現,陸言禮一瞬間加速,就在他穿過身側樓房的剎那,一具屍體狠狠砸在地面,血肉飛濺。
如果他再慢一些,那具屍體必然會砸在他身上。
陸言禮頭也不回繼續飛奔。忽地,又是縱身一躍,穿過一根橫穿馬路高度正好到他脖頸處的細鐵絲。
若不是火光恰好照射出一丁點反光,他可能會直接衝過去。
到底是誰在針對自己?
另一個自己怎麼樣了?玉佩還在不在?
以往陸言禮能根據危險的預感來判斷逃跑方向,但現在,危機感從四面八方而來,竟沒有任何一個安全的地方可以讓他短暫休息。
又是一處商店櫥窗炸裂,玻璃飛濺,碎片一地,陸言禮匆匆經過。同一時刻,他前方的每一間商店都伴隨著他奔跑的速度勻速炸開。
光是今晚,就足夠讓他遍體鱗傷。
如果櫥窗沒有碎裂,他就能看見,櫥窗中顯示出的一道道鬼影。
那些面色慘白血肉模糊的鬼影,正死死地注視著他!
玻璃窗碎裂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不能讓陸言禮發現生路。
縱使陸言禮身手再怎麼不凡,面對無處不在的惡意,他也察覺到了疲累。
任何一個巧合,都可能導致死亡。他只能更加小心。
不能死。
絕對,絕對不可以。
安儒躺在醫院病房裡,入目是刺目白色。
「你說你,就算再怎麼著急,也要注意自己身體。」安儒的同事給他削了個水果,放在床頭櫃邊。
見他死氣沉沉盯著天花板發呆,同事知道他心裡不好受,安慰兩句後,起身離開。
他剛走沒多久,楚休敲門進來。
楚休總覺得剛才離開的人有些眼熟,又說不上,聽安儒說一聲請進後,徑直進門。
安儒調查過楚休,楚休也調查過安儒,但這確實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又不得不裝出素不相識的模樣。
楚休是替林初來的。這是他們交換的條件。
「這一次,我估計回不來了。」林初說得很清楚,「我知道你們在做什麼,我也想知道,我們能不能做成什麼。」
不打不相識,楚休對她的怨恨反而小了很多。
「總之,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林初似乎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口,但能看出,她格外憂愁。
楚休非常確定,她的憂愁並不是因為她既定的死亡,而是因為預見到了某種更加可怕的將來。
「你到底要做什麼?」楚休覺得她有些可怕。
是那種和陸言禮有些類似的看不透的可怕,完全無法預判對方要做什麼。而林初甚至比陸言禮還要不可控一些。
林初的目光望向天邊,似乎沒有焦距:「我想弄死背後這玩意兒。」
楚休回想起林初的表情,再面對安儒時,心中微妙。
「你好,是安儒先生吧?」楚休笑得一臉和氣,「關於安星宇的下落,我有新的進展。」
話未說完,安儒的眼睛亮了起來。
「安儒先生。」楚休帶上門,一步步朝他走去,「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鬼?什麼意思?」
說話間,楚休來到他面前,將筆記本屏幕展現給他看。
任務無法告知NPC,但在本世界可以互通消息。
他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疑問:既然如此,為什麼任務還沒有被大眾得知?
這個疑問一閃而逝,很快又從他心裡抹去。正如以往刻意要泄露隱秘的那些人一樣,他也立刻忘記了這個異常。
安儒翻看著網站,神色一點點變得驚訝:「這,這個網站上說的都是真的嗎?」
「如假包換。」楚休收回電腦,「你的兒子應該也參與了。」所以,他才會下落不明。
說完這句話,楚休轉身離開。
安儒躺在病床上,正當他努力消化楚休說的話時,一股強烈說不上是噁心還是心悸的情緒涌了上來,腦海里各種意識翻騰。
「什麼……任務……」
真正做任務的任務者們正在四處打聽消息。
鎮裡的居民都很熱心腸,環境也相當不錯。但大家就覺得這片地方非常詭異,詭異到讓人害怕。
往鎮子東邊前進的是西門遠的隊伍。
小鎮東邊有三條主幹道,西門遠把隊伍分成三組後,自己帶著好友譚旭從中間走。除此外還有兩個新人,正一臉好奇地打量周遭建築。
說起來,這些建築的確特別漂亮,街道兩邊修剪整齊的草叢中還能看見不少栩栩如生的雕像,前方公園裡還有噴泉。如果不考慮他們現在的任務,來這兒遊玩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幾個老爺子正在公共設施上鍛鍊,鐵柱發出吱呀聲。
小組成員往前走去。
令人驚訝的是,就在他們往前走的時候,小組成員走在最後的那個人腳下一滑,便直直往地面撲去。
他站的的地方恰巧有一小塊不平處,這一倒,整個人向前撲,腦袋正好磕在蹺蹺板低下那端。
「糟糕,快起來。」他的同伴立刻伸手去拉,可那個人已經咽了氣。
竟然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死了一個人,他們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死的。畢竟剛才的情形很難用巧合來說服自己。
西門遠注視著地面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只感覺心頭髮冷。
剛才,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突然就開始殺戮了?
西門遠最初的猜測是,那個陸言禮和失蹤的不明成員一定非常棘手,所以才會需要這麼多的隊員,在他們完成任務之前,任務針對他們的殘殺應該會放緩。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才剛開始,他們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一個隊員。
要是找不到他死去的理由,說不定過一會兒死的就是自己。
那幾個還在鍛鍊的老人見怪不怪,面對屍體毫無恐懼之色,當做沒看見一般繼續鍛鍊,其中一個老人仗著自己體力好,甚至還做起了引體向上。
西門遠深吸口氣,知道現在不是憤怒的時候。
「幾位老人家,你們好。我們是……」他站起身,沖幾個老人走去。
還沒等他將整句話問出口,那個做引體向上的老人突然大叫一聲,胳膊似乎突然沒力了,沒有抓住欄杆,整個人直直往下掉,摔在地面。
老人家骨頭脆,老人摔倒在地後直接就站不起來。遠處,另一隊正在鍛鍊的年輕人中,有一個正在丟鐵餅。
他做好準備運動後,大喝一聲,用力將鐵餅往前一擲,不料方向沒找准,手中鐵餅直直朝另一個方向飛去,直接砸在躲閃不及的老人頭上。
老人當場便斷了氣,倒在地面。
西門遠目瞪口呆。
難道……隨機死亡並不止針對他們?
就連原住民也一樣。
其他正在鍛鍊的老人見怪不怪,慢悠悠從器材中起身,遠處,丟鐵餅的小伙子也跑過來。
「你看看你,太不小心了。」其中一個老太太訓斥他。
小伙子連連賠不是,又叫了幾個同伴來,七手八腳的打算把人抬回去。
「不是,你們就……」西門遠身後一個名叫梁間的年輕男人瞠目結舌。
哪有這樣草草了事的?死個人怎麼和吃飯喝水一樣正常?
小伙子疑惑地看他:「怎麼了?」
譚旭伸手將他用力一拽,梁間總算回神,乾笑擺手:「沒事,我就是覺得,你下回要小心一點。」
小伙子連連點頭:「是啊是啊。」說罷從地上撿起鐵餅,心疼不已,「這沾上血都不好擦乾淨呢。」
梁間看著他面上真切的惋惜,以及其他人絲毫不在意的態度,再轉頭看向剛才還和自己聊天,轉頭就變成一具屍體的同伴,打了個寒顫,涼意慢慢從心底湧上來。
此刻,小鎮在他眼中再沒有剛來時的美好印象,只剩下恐怖與詭異。
「對了,你們把他也挪開吧,占位置。等下老張他孫子要來玩蹺蹺板的。」
重新回到健身器材上開始鍛鍊的一個老太太指指不遠處倒在地上的屍體。
西門遠沖老太太露出一個微笑:「我們馬上搬。」
他向身後人使了個眼色,另外兩個新人再怎麼不情願,還是彎下腰去,將人一前一後抬起,準備往回走。
西門遠和譚旭沒有回去,而是留下來陪著那群老人,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過不久,老張帶著他小孫子果然來了,一併到來的還有七八個小孩,圍著蹺蹺板和鞦韆打轉,踩在仍沾著鮮血的草地上奔跑打鬧,嬉笑聲傳得老遠。
西門遠很難不在意,卻又不得不忽略其中詭異之處,直到時機成熟,西門遠才小心地提起話題:「我以前認識一個人,他也來這個小鎮玩過。」
「後來呢?」被稱為老張的老頭忍不住追問。
「後來他……失蹤了,所以我……」西門遠的話沒能問下去,和之前一樣,所有人一聽到失蹤二字就神色大變,似乎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老張神色難看到了極點:「什麼失蹤?誰都說了沒有過,你們為什麼還要來打聽?」
坐在鞦韆上盪高高的小女孩也跟著說:「不要亂說話,不然把你們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