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約定的地方是一座公園,因為地處偏僻,冬日氣候濕冷,人流量很少,適宜秘密接觸。
楚休到達後,發現對方坐在公園長椅上,手裡拈著幾根火腿腸在餵流浪貓,她今天特地穿著顏色溫柔的長裙,笑容溫和無害。
「你來了?」林初將最後一點食物餵乾淨,拍拍自己身側的座位,「坐吧,我們聊聊。」
這麼近的距離,在對方沒有表現出敵意的情況下,楚休還真不好動手。
他走過去,在長椅另一側坐下,能聞到對方身上傳來的香氣。
他總覺得有些違和,卻說不上來。
「最近是不是又接任務了?」林初的語氣像在和老友敘舊。
楚休點點頭:「九死一生。」
林初望著跑遠的流浪貓:「我還沒接,不知道下一次是什麼。」
「有什麼話直說吧?」
林初頓了頓:「最近,你有沒有再跟蹤我?」
楚休搖搖頭:「我把你的消息告訴給安星宇的母親後,就沒有再跟了。」
「是這樣嗎。」林初低著頭,「那我最近感覺到有人跟蹤,不是你?」
「不是。」
林初側過頭,認真打量對方,楚休任由她的目光掃視,一派坦然。
「行吧,既然不是你,那我就不找你算帳了。說點別的。」林初從袖子裡取出一柄匕首,又塞了回去,「給我介紹一些任務知識吧?」
「網站上不是都有嗎?」
「我想知道一點不一樣的。作為完成至少十五次任務的人,應該知道一點內幕吧?」
「你覺得我知道什麼內幕?」
「比如說,世界異變的原因,兩個世界的異同之處等等。」林初笑起來,露出一個小小的梨渦,「不然,是什麼理由讓你一次次進入不需要進入的任務?你當然是有目的的,而你的目的,一定不簡單。」
楚休思考了一會兒,正想著用什麼理由敷衍過去,就見對方站起來,轉過身,手中多了把槍。
而槍口,正對著他的喉嚨。
「你!」楚休剛想反抗,卻發覺渾身無力,難以動彈。
聯想到對方身上傳來的香氣,楚休哪裡還能不知道是為什麼?
林初說:「跟蹤我的就是安星宇父親,巧了,這把槍就是從他身上拿來的。」至於怎麼拿來,想必此刻的楚休應該知道了她的手段。
「現在,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否則……」槍口下移,「我不會殺你,但是我不確定會不會一不小心就廢了你,斷只手或者斷條腿,對任務影響很大吧?」
她一隻手握槍抵著楚休,另一隻手從他腰後摸出了另一隻槍,掂了掂,笑容冷漠。
勉強提起力氣要伸手往後摸,卻被抓包的楚休冷靜道:「你確定真的要這麼做?」
「不然呢,我就是個瘋子啊。」林初笑咪咪地將槍口往對方臉上拍了拍,「難道不是你先招惹我的嗎?」
「別和我說那麼多後果,我也不想聽,我只想知道,你研究出了什麼成果,任務中又有哪些潛規則?」林初認為對方一定知道些什麼,否則,他怎麼能一次又一次活到現在?
她迫切需要再次進入任務世界,可其他人避之不及的任務卻遲遲沒有到來的跡象。而根據她的調查,楚休進入任務世界的頻率多到有些不正常。
面對一個理智偏執的瘋子,楚休毫無辦法。他痛恨自己沒有在第一時間見面時就出手,反而被她和善的外表迷惑住,導致現在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再一細想,對方第一次見面時的受控於人,是不是也是她故意的?
「你想知道哪方面的?」楚休試圖離她遠一點,恢復力氣。但林初又湊近了些,身上香水味愈發濃郁,她說:「你為什麼能夠多次進入任務?」
楚休頓了頓:「找到一隊任務者,和他們一起去,就行了。」只不過沒什麼人願意這麼做,大家誰也不會嫌命長,以至於沒幾個人知道。
「你頻繁做任務的目的是什麼?」
「……想擺脫任務。」
林初身上的香氣除了讓人身體疲軟外,似乎也帶了點讓人「敞開心扉」的作用,楚休一開始還試圖隱瞞,後來轉念一想,像這樣的人,為什麼不能拉為隊友呢?他便沒隱瞞太多,問什麼說什麼。
只是,當楚休說出自己是因為一個NPC才信奉邪教後,林初皺皺眉,總覺得他描述的人有點耳熟。
「你說的那個NPC叫什麼名字?」
楚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陸言禮。」
他剛說出口,就撞見了林初驚訝的雙眼。
「陸言禮?你認識他?」
另一個世界,陸言禮正要乘車。前往其他城市。
他被盯上了,而且這一次,被盯上的時間格外長。無論他走到哪裡,都能感覺到靈異現象明顯地向他靠攏。
這就是麻煩之處……
面對眼前已經完全不像正常人的易筠和井濤,陸言禮只覺得厭煩。
但他不能再動手,普通人無法殺死詭異,而他所在的現實世界的詭異現象,根本不受任何規則制約。
列車電視上播放著新聞,還在講述古墓的挖掘。彼時陸言禮正被易筠強行要求哄她「女兒」睡覺,就錯過了屏幕上,一閃而逝的格外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經過時,多看了陸言禮一眼,而後消失不見。待陸言禮抬頭望過去後,面色慘白的主持人重新出現在屏幕上。
古墓……古墓……似乎這些天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古墓上,陸言禮也不例外,在列車上被刁難的同時,他一邊辛苦地翻譯著那些文字。
大約是聽過一次的緣故,他總算對那些文字有了印象,只是還有些字不熟悉,不知音意是什麼,只能先空著。
令他奇怪的是,那位王和他的神不知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朝代不明,衣物風格上也好器具風格上也好,都不同於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和地區。
而他並沒有專業考古隊的工具,不能根據腐化程度得知年代。只能勉強判斷出,這個國度……應當至少有三百年歷史了。
正想著,列車突然猛地剎住車,陷入黑暗。
「啊——」乘客們驚叫。
仔細聽,不難聽出其中驚叫聲中含著的興奮與惡意,還有些……根本不是人所能發出的聲音。
陸言禮看清了身前女孩的臉,她穿著一身漂亮的紅裙子,歪頭看著自己。
而他能看清的原因——陸言禮伸出手,指尖泛著一點點綠熒熒的光。
那是任務的影響,還沒有完全消除,看著看著,陸言禮總很擔心,會再度從骨頭裡鑽出一隻蘑菇來。
簡直像一隻螢火蟲。
他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荒誕想法。
「為什麼突然停了呀?」越來越多的乘客開始抱怨。空氣中傳來濃鬱血腥味,還有類似野獸咀嚼的聲音。但無論乘客們怎樣鬧,列車也依舊一動不動。
直到過了很久很久,電視上的節目都開始切換成下一個時,列車內,燈光大亮。
再看過去,哪裡還有熙熙攘攘扎堆的乘客?整列車廂里只有陸言禮一個人,坐在染血座椅上。
車窗上,滿是血手印。
車廂門打開,一個乘務員推著餐車走進。
餐車上擺放著一面餐盤,餐盤上放著一顆和他一模一樣的人頭。而那個乘務員的腦袋,早已不翼而飛!
那顆人頭隨著餐車往前推,視線一點點和陸言禮對上,表情也一點一點變得猙獰。
陸言禮沒有看它,任由它被餐車帶走。
他忽然覺得哪裡不對。
既然餐車上擺著「自己」的人頭,那麼乘務員的人頭去哪裡了?
「等一下!」陸言禮叫住乘務員,而後,一把搶走了他的餐車。
剛接手過的一瞬間,乘務員的衣服便空了下去迅速落在地面。再掀開餐車上蓋著的布……果然,裡面放著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他的腦袋不見了,只有一具無頭的屍體蜷縮在車裡。
而餐盤上放著的那顆和他的臉一模一樣的人頭則慢慢恢復了平靜。
不難想像,如果任由乘務員將餐車推出去,他的頭……會真的被帶走。
這就是……他生活的地方。
很快,站點到達,車門打開。車廂外,漆黑一片。
陸言禮下車後,無意間一回頭,列車內,消失的乘客全都回來了,他們就坐在座位上,一雙雙眼睛靜靜地注視著陸言禮。
不知道這種被針對的日子要延續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下一次任務者什麼時候到來。陸言禮甚至格外期待。
一旦見識過什麼才是正常世界,他就對這樣的詭異無比厭煩。
「這次的任務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
任務者們照舊在網站上發布信息後,組成了線下聚會。剛到達,他們就震驚了。
來了竟然足足有三十來個人。
「大家都是同一個任務嗎?去靈媒小鎮的?」
「對,我的也是。」
「時間還是比較充裕的,半個月以後才出發,大家可以多認識一下,討論討論。」
「任務很奇怪,大家核對一下,我接到的是我們需要找到一個人,並且殺死一個叫陸言禮的人,時間不限。」
「我的也是。」
「對了,要殺死的人還給出了信息,要找到的人呢?有沒有人有線索?」
「沒有,任務只說找到靈媒小鎮上消失的一個人,沒有說是誰,也沒有提供信息。」
一群人聚在一起探討,集思廣益,其中就坐著林初。
她從楚休那兒得知了加入任務的方法後,迫不及待根據網站上給出的接頭信息來到現場。此刻,聽著大家的任務內容,內心震驚。
為什麼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