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窸窸窣窣聲過了很久才消失,而後,樓上徹底安靜下來。
陸言禮抬頭看了眼天花板。
「你在、在想什麼?」賀樓怕了他了,很擔心這貨又鬧出什麼么蛾子。
「我在想,樓上剛才……是什麼?」陸言禮深深呼吸,抑制住想笑的衝動。
「我還想問你呢,多出來一層,你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陸言禮喃喃道,「在他搬來之前,並沒有。」
所以,他為什麼需要這麼一個空間?而他們竟然也從來沒有發現。
這個地方是用來做什麼的呢?
不,等等,這個空間從來沒有被人發現,哪怕在外面看,也會讓人忍不住忽略。林大師之前也說過,那裡沒有鬼。
還有比那更好的藏身之處嗎?
突然想到這種可能性,陸言禮心下一震。
恰巧此時,黎芳芷同樣想到了這個問題。
賀樓突然綻開微笑,兩人對視一眼,立刻衝過去將人又掐又撓,好不容易讓他清醒過來。
「我們,得去樓上看看。」
「不對,不是樓上,是那個……多出來的那層。」
「我們怎麼……呃,怎麼進去?」
林大師說過,樓上的那個東西已經走了,意味著他們即便現在過去也不會直面鬼魂。
雖然還無法確定是否會有其他危險,但他們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
「不管了,我們先上去看看吧。」陸言禮往自己大腿上用力擰了一下,這一下絲毫沒有留情,疼痛令他的雙眼清明過來,「先去……405看看,或許能找到線索。」
總比……總比去外面更好。
陸言禮將目光投到窗外。
窗外,是濃濃的血霧。血霧裡,痴迷狂笑的人們,扭動著身體往市中心移動,哪怕被失控的車輛撞飛出去,車輪碾壓成肉泥,依舊爬起來蠕動著,血肉模糊的臉上,還能看到他們在痴痴地笑。
他絕對,絕對不要變成這幅樣子!
此刻,他很慶幸自己先把其他人幹掉了,否則以他們的心志,很容易變成殭屍,而他們又不能離開這個公寓,倒霉的只會是自己。
現在,只有兩個人,就算他們突然異變,他也有把握。
賀樓已經站在了門口,深吸口氣,包好頭臉,然後,一把將門打開!
濃郁到幾乎能將人溺死血霧緩緩湧入,大量腥甜的香氣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幾欲作嘔。
早在開門的那一剎那,賀樓就已經蹲下身去,幾乎是匍匐往外走,其他兩人同樣如此,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儘量避開血霧濃郁的區域。
三人口袋裡的符紙微微亮起,頭暈目眩的狀態好了不少,他們踉踉蹌蹌相互扶著往樓梯口走,每個人都死死地捂住了口鼻。賀樓撲倒電梯旁,拼命按下按鍵,血霧瀰漫中,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一點點上移,「叮」一聲,門打開了。
他們卻齊刷刷停下了腳步。
電梯裡有個不大的小孩,稚嫩小臉上露出格外違和的痴痴的笑,他看見門外有三個人,高興地「咯咯咯」笑起來。
陸言禮認識他。
是一樓那對年輕夫妻的孩子。
賀樓立刻按下一樓按鍵,把人送走。
電梯是不能坐了,只好走樓梯,他們又拐到樓梯間。
平常大家都是乘電梯,樓梯用作消防通道,幾乎不會有人往這來,樓梯間平常的門也是關上的。加上那個人搬進來以後,大家更是忽略了樓層的不合理之處,賀樓狠狠撞了幾次,總算把門撞開,而後一愣。
地面上,一道道被拖拽出的血痕,往樓上去。再探頭往樓下看,淋淋漓漓的血痕同樣全部往四樓延伸。
賀樓突然想笑,原來,線索一直都在,只是他們沒發現罷了。
四樓,不對,那個多出來的樓層里,就是它用來存放糧食的地方吧?
剛才,他們聽見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就是那些被塞在夾層中的那些屍體移動的聲音!
只不過,那些屍體不知道移到哪兒去了,應該是移去了市中心吧?
血霧已經濃稠到他們基本看不清周圍事物的地步,就連睜開眼睛,都能感受到它們似乎要往眼睛裡鑽。
不用說,他們都閉上了眼睛,沿著欄杆一點點摸索,往樓上走。
其實他們睜開眼也沒有用,天已經完全黑了,樓道里所有的燈全部被毀壞,就算睜眼也看不到什麼。
而平常格外普通的樓道,今天卻似乎格外漫長,無論怎麼走,都沒有摸到拐角處。
那頭,老成少年和他的師妹來到了城市的其中一個角落。
這裡是「蘭之玉寵物醫院」。
「走吧,第三個了。」林大師無法和即將復甦的蘭之玉正面對抗,只能想辦法從其他地方入手,比如——毀掉它陣法的一部分。
現在,蘭之玉估計反應過來了,附近的居民們改變了方向,正源源不斷朝他們所在的地方趕來。他們臉上帶著的笑逐漸僵硬,面色一點點青白,皮膚一點點乾癟下去。
而隨著他們身上皮膚逐漸乾癟,圍繞在他們周圍的血霧更加濃郁。
好在他們帶著兩具殭屍,這兩具殭屍煉成多年,殺傷力自然不是初異變的這批居民可比。在兩具殭屍的保護下,兩人進入了蘭之玉寵物醫院。
寵物醫院裡也好不到哪裡去,所有的動物都被抽乾了血肉,籠子裡只剩下白森森骨架。
「師兄,我……我很早就想問你了。」李師妹突然問道,「你給他們的,真的是讓他們抵抗的符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師兄你應該很清楚。」李師妹說,「你真的是在破壞陣法嗎?為什麼我看著這些陣法會這麼眼熟?」
「為什麼明明其他叔伯說自己可以出山,你卻不讓?說自己可以解決,卻只帶著我和兩具飛僵出來?」李師妹不避不讓,直視著林師兄,「只因為你認為我還是那個對陣法不精的師妹吧?」
「三十多年前,你突然傷心欲絕地回到村里,然後修身養性專心修煉,叔叔伯伯都以為你轉性了,但你是在為誰轉性?你這麼多年,一直在研究什麼?」
「我雖然對一些術法不精,但我也能看出來,你不是在破壞大陣,你分明是在放出它!」
每說一句,老成少年的臉色就陰沉一分,此刻,他哪裡還有剛來時的悲憫神態?寵物醫院內燈光昏暗,照著他的臉晦暗不明。
李師妹痛苦道:「你這是違背了祖訓!祖師爺不會原諒你!」
「只要她能活過來。我們能與天同壽,我又何須誰的原諒?」林大師已經恢復了平靜,「本想留你到最後,讓你安靜地走,現在看來……留不得你了。」
此刻,還在摸索著上樓的三人已經走了很久很久,怎麼都沒有摸到欄杆拐角處。
他們都不禁產生了一個疑問:他們……真的在上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