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它入侵的速度太快了,照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它會進入本世界。」
「不是已經把她派出去了嗎?」
「如果它已經完全失控,恐怕效果不大。」
此刻,留守在島上的兩名調查員驚訝地發現,面前紅色虛影的顏色似乎淡了一點,立即向上級匯報。
一個很普通的世界。
和他曾經所在的一樣,街上儘是步履匆匆為生活忙碌的人們,誰也沒有多看他們一眼。
但……
他們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注視著自己似的。回頭一看,卻什麼也沒有。
「為什麼,會產生這麼多層世界?」兩人走在路邊,低聲交談。
難得的安寧,並沒有讓他們享受平靜,反而更加恐懼那不知藏在何處的危機。
「或許……你聽過一個概念,叫做表里世界嗎?」林初停下了腳步。
天空似乎壓低了一些,逐漸凝聚起烏雲。
「表里世界?」
「對。這個概念還是在我們那個世界的一部電影裡看到的。」林初大致解釋了一番那部電影,陸言禮很快便理解了意思。
「也就是說,或許有什麼東西,它存在於真實世界,然後創造出了看似平靜的表世界,以及瘋狂詭異的里世界?」
他們走在一座公園裡,陸言禮蹲下去,用樹枝在鬆軟土地上劃出痕跡,「而且,生活在這些世界的人們可以通過某些途逕到達另一個世界。」
真實世界、表世界、里世界……本該為三層,可光他本身經歷的便不止三層。
「不不不,不僅僅是這些……」陸言禮在地面上畫出了一個又一個部分重疊的圈,並在重疊部分標註。
第一個大圈和第二個大圈,交疊了一部分,他在重疊處寫上:到來。
「是指我們的到來嗎?」林初指指那兩個字。
「對。」陸言禮在大圈的空白處寫上[非正常],交疊處寫[正常?]。他的記性很好,很快,又如法炮製畫出了不亞於十個小圈。
風更冷,天更低,行人逐漸變少,陽光亦微弱起來。
陸言禮沒有在意,或者說,他就在等著詭異出現。
「按照你說的概念,里世界的怪物都是由世界創造者構想出的怪物,那麼……」他在代表自己所在世界的那個圈上重重劃上一點。
「如果我所在的世界就是里世界,那麼……那個世界的核心,會是誰?」
林初抬頭看著他,眼中意味非常明顯。
「雖然我只進入了兩次,但是也能摸索出一些規律,這些鬼怪都是基於唯心存在,所以它們或許真是因為某個生物……或許吧,都是被什麼人構想出的。」林初含糊了一些關鍵詞,以免受到任務處罰。
陸言禮搖搖頭:「不是我。」
烏雲已經完全凝聚起來了。
但……可怕的是,它並不像尋常暴風雨那般在空中層層壓低,相反,天空依舊白淨,瓦藍明亮,一朵朵一模一樣大小的烏雲整整齊齊排列在空中,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陸言禮直視著詭異天空,似乎又回到了世界大異變當天……
那時候,天空出現漩渦,大家都以為是龍捲風,要逃跑,但漩渦並沒有把人吸走,反而……放出了那些東西!
他不知道那些東西到底從哪兒來,但他可以肯定,源頭並不是在他生活的地方。
「異變的源頭不會是我,按你說的,那個小女孩心中的痛苦與壓抑凝聚成了怪物。」一朵朵烏雲越壓越低,陸言禮於一片莫名荒漠化的土地中站直,冷冷地和躲在天空後的東西對峙,「我心裡沒有痛苦壓抑,我也沒有仇恨。」
真要仇恨,他連恨誰都不知道。相反,該恨他的人數量才多。
「如果不是你的話,想想,還有沒有別的。」
「有一個。」
陸言禮拉下自己衣服領口,指指那枚無時不刻不在發冷的鮮紅印記:「你認識這個標記嗎?」
林初一愣:「你信邪教了?」她猛地回過神來,「不對!其他世界也有這玩意兒?」
狂風大作!
排列的整整齊齊的一朵朵烏雲,越壓越低,越壓越低……終於,已經無法更低了。天空白淨得反光,烏雲黑到沒有一絲光芒,極致的黑白反差和詭異畫面,靜靜停留。
街上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空無一人。
「走吧。看來……我說中了。」陸言禮轉頭就跑。
當他開始動起來後,高空中的烏雲……竟像實物一般直直下墜!速度之快,和一塊石頭落下沒什麼區別。
誰也不懷疑被它砸中的下場一定好不到哪兒去。
「靠靠靠什麼玩意兒!」林初連滾帶爬跟上,那朵雲就砸在她身後不遠處,轟隆一聲,地面被砸出一個大坑。
緊接著,第二朵、第三朵……
不斷傳來轟隆轟隆砸地聲,兩人逃跑得格外艱難,不少時候都是險而又險地和那堆「雲」擦身而過。
半空中的雲朵數量還剩一些,可他們已經跑到幾乎沒力氣了。
「能不能……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林初有氣無力道,「比如找個房間……」
話音剛落,她就看見一朵雲砸在某座高樓頂層,而後……竟直接砸穿了十幾層樓的所有樓層,去勢不減,落在地面。
「算了,我還能撐!」
又一朵烏雲狠狠砸下,落在陸言禮身前,他急忙剎住腳步,往旁邊一拐,繼續跑。
他也很累,可他過去的數年間幾乎沒有哪一天不是在勞累中度過的,累著累著,反而習慣了。
再堅持一會兒……再等等……
「走這邊!」
沿著大道往外跑,他們跑過了國道,前方出現路牌,上面顯示到下一座城市只有3公里了。
看到標牌上的數字,林初來了力氣,咬咬牙,悶頭往前沖。
一公里處,看見了收費站和隧道。
收費站里沒有人,陸言禮直接翻過欄杆往裡跑,站在漆黑隧道前,他猶豫了一會兒。
林初跟在後面,幾乎累到虛脫了,正要走過去,忽然,她發現陸言禮的神色變了。
一直以來,除了偽裝外,陸言禮臉上很少出現與冷漠平靜無關的其他表情,但他扭過頭無意間看到什麼地方時,林初察覺到了他真切的震驚。
「你看見什麼了?」林初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收費站破舊不堪,外層掉了不少漆,看樣子,存在的時間已經很久了。陸言禮的目光停留在窗戶上,他有些不可思議地走過去——
準確來說,是窗戶內。
本該坐著工作人員的小房間內空無一人,桌子上什麼都沒有。
除了一座神像。
那座該死的……腥紅色詭異扭曲的神像,小小的,放在桌面上。
屋內落滿了灰,只有它,乾乾淨淨,纖塵不染,就像剛剛擺上去的物件似的。
陸言禮要拉開窗戶,可拉不開,門也反鎖了,他抽出隨身金屬刀,劃開一個圈,而後重重一拳,擊在窗戶上。
玻璃破碎飛濺。
陸言禮伸出手,抓住了那座小小的神像。
「是因為它嗎?」陸言禮有些想笑,卻又笑不出聲。
為什麼,自己感知到它的存在以後,它就會跟著自己出現在每一個世界?
是因為自己的祈禱嗎?因為這個印記?
他把神像用力一丟,垂著眼帘不知想了些什麼。
「快走吧,這座城市也不能待了。」
遠遠地,出現了一群扭曲的身影,仔細看去,像人,又不像是人。面目猙獰,張牙舞爪,還帶著野獸般的嘶吼咆哮。
「這條隧道肯定也有問題,我們穿過它,說不定又會到達下一個!」林初往隧道里看了看,一片漆黑,陰寒徹骨,她什麼也看不見。
「好,走吧。」陸言禮轉身回到了隧道口。
他手中的刀卻沒有放下,林初莫名覺得有些危險,立刻後退幾步,袖子裡同樣悄悄滑下一柄匕首落在掌心。
「不用緊張,我拿自己做個實驗而已。」陸言禮的衣領還沒扣上,他低著頭,刀尖在印記那塊兒的皮膚試探性地打著轉,「雖然可能沒什麼用,但我還是想試試。」
「哎哎哎你……你別想不開啊!」這幅樣子怎麼看都像尋死,饒是林初知道對方絕不是求死之人,也忍不住勸他。
陸言禮沒有理會,下一秒,刀尖沿著印記周圍劃破皮膚。
腥紅的血立刻湧出,汩汩往外冒。
儘管是在自己身上動刀子,他的手卻依舊很穩,忍著疼痛,一點點地,將那塊表層皮膚剜了下來。
「還好,沒有死。」陸言禮合攏衣領,任由那一塊兒迅速暈出一大片血跡,他說,「我們走吧。」
林初張張口,不知說什麼,所有語言在這一幕面前都有些無力,她撓撓頭,還是問:「你要不,止個血?我怕你中途掛了。收費站里應該會有藥箱什麼的吧?」
遠處的那群怪物近了,林初也不慌,跑進收費站里看了看,果然給她找到一盒藥箱,裡面有紗布。
陸言禮站在原地,手心裡躺著一小塊人體皮膚,上面的印記一點點把周圍血跡吸納進去,很快,掌心的血液便消失殆盡。
而那枚紅色印記,則變得更加濃郁。
陸言禮草草包裹一番後,兩人進入長長的隧道。
漆黑、陰冷、潮濕……
兩人都沒有說話,並肩行走,感受到彼此之間的體溫,以免中途對方被什麼東西掉包了還不知道?根據經驗來看,掉包的鬼魂多半是沒有體溫的。
但林初還是覺得陸言禮體溫有點低。
他們走了很久很久,隱隱約約的,聽到了什麼聲音。
那是大海翻湧的浪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