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還能難為她不成?

  嗚咽啜泣之聲斷斷續續的響起,陸婉盈已盡力強忍著心底的委屈與難過,可到底是在聽到五十兩銀子後,失了心神。她哪裡還能拿得出五十兩?

  面前的人哭得太過傷心,沈昭月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話,她遞出了一張帕子,連聲寬慰道:「陸四姑娘,可是出了什麼事?」

  今日,陸婉盈其實是想來借錢的,她忍著淚花,偏過頭去,默默擦著臉上的淚珠,等到的嗚咽聲止住了,才勉強在臉上扯出了一絲笑意,道:「沈姑娘,說出來,我不怕被你笑話。如今別說是五十兩,我怕是連五兩銀子都拿不出來。」

  「如何到這般地步?」沈昭月聞言,心下震驚,陸家只大房與二房失勢,按照法規戒律,雖有牽連,卻並未到抄家的地步啊。此案由陸恆墨協辦,亦算是戴罪立功了。

  「二叔他……他在外頭欠了許多債。官府亦要收回其非法所得,另又有罰款。如今,所有人都跑到了陸家頭上要債。家中的幾位叔叔長輩又極為看重名聲,更怕此事傳至京城,只好變賣了大半的房鋪家產。我,我更是只剩下了些金銀首飾罷了。」陸婉盈提到陸遠山,心底就狠,若非他走了歪路,何至於將陸家推到此番絕處。

  「陸五公子,未曾幫襯些嗎?」沈昭月不免在心底一陣唏噓,未曾想到陸婉盈的處境如此艱難。

  「呵。」陸婉盈苦笑一聲,「五哥自斷了腿,在陸家受盡了白眼。早前家中長輩去求了幾次,可五哥一概將人打了出來,說陸家的債,自該陸家去還。如此,我怎敢去麻煩她?」

  雖說陸婉盈與陸恆墨關係不錯,可到底她曾經亦是靠著陸遠山才過得舒坦,就連親事都是陸遠山牽橋搭線,才定下的。現下,王家未曾派人來退親,她已然覺得慶幸了。否則,還不知日後該如何是好呢。

  沈昭月卻不這麼想,陸恆墨是討厭陸家,可不一定討厭陸婉盈啊!她從腰間掏出了錢袋子,裡頭是她出門時戴的零散銀錢和幾張銀票,「我知你不易。那二百兩的尾款就先欠著,等來日再說。這些銀子你先拿著,只當我做姐妹的一番心意。」

  陸婉盈望著沈昭月,那剛剛淡下去的眼眶又泛紅不已,不曾想到自己還未張口,她就知曉了自己的難處,甚至主動幫襯了些。嘴裡那一番想要借錢的話,終究是說不出口了,她道:「沈姑娘,這錢我……」

  見她有推拒的意思,沈昭月連忙道:「裡頭只八十兩,不多。先留著用吧。」

  至於還或者不還,且看她日後如何吧。沈家抄家時,她已是一無所有,可非有人相助一二,她未必能活到現在。

  陸婉盈將錢袋收盡了懷中,剛想道謝時,卻聽得船頭「噗通——」一聲!

  有人落水了!

  「沈姐姐……怎麼辦啊?我不是故意的。」謝九郎剛才貪玩,使勁去夠一隻荷花,可太遠了夠不到。裴洐光身量高些,他搶先一步將荷花摘了下來,謝九郎一時不喜,竟是衝動推了他一把。船本就晃蕩,裴洐光腳下一滑,就摔進了水裡。

  「救命!救命!救救我啊!」南山湖的湖水較深,裴洐光雖學過游泳,但現下驚慌失措,竟是忘了。

  沈昭月匆忙跑到了船頭,只見裴洐光嗆了幾口水,兩隻手上下浮沉。衛安跳下去了,可沈昭月卻看到他劃了兩下胳膊,但卻一點兒沒動,怕不是被水草纏住了腳!

  來不及多想,她將懷中的謝九郎遞給了香葉。「看好他。」

  而後,一個猛子扎進了湖中,小心避開了水草繁茂的地方,順著一側游到了幾乎快要無力的裴洐光身旁,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迫使他仰著頭,將人拖回到了船上。

  衛安潛入水底,用匕首割開了水草,不敢相信,若是剛才沈姑娘沒下水,今日怕是自己難逃一死。

  「咳咳……」衛安按壓著裴洐光的胸口,水從口中吐了出來。

  謝九郎以為他死了,嚎啕大哭。原本好好的游湖,變成了一場意外。任誰也沒有心情繼續了,只得匆匆催著船家回到岸上。

  然而,沈昭月還未下船,就看到了站在碼頭處的謝長翎,那一身黑衣,顯得格外的肅穆威嚴。衛安將剛剛轉醒的裴洐光抱在懷裡,懷中人面色慘白,渾身潮濕。沈昭月同樣狼狽不堪,髮簪被水流沖走了兩隻,烏絲凌亂地貼在臉頰與脖子上,若是此刻有面銅鏡照照,怕是與女水鬼無二差別了。

  陸婉盈下了船,自覺得氣氛不對,此前只覺得對方容姿俊秀,氣度非凡,如今面對謝長翎的威壓,她根本不敢多看一眼,只得先一步走到人前,道別了一聲:「見過太守大人,府中還有些雜事,小女便先行告辭了。」

  「嗯。」因著是陸恆墨的面子,謝長翎微微點頭,回了一聲。

  而後,等到陸婉盈走了,謝長翎的面色逐漸鐵青,他剛處理完卷宗,本想過來看看,就見到如此模樣的兩人,目光狠厲地掃過衛安,質問著:「怎麼回事?」

  衛安當即滑跪在地,膝蓋一陣疼痛,「屬下失職,沒看顧好小公子。若非沈姑娘及時跳水相救,怕是,怕是再也看不到小公子了。」

  「回府後,自去領罰。」謝長翎從他懷中將裴洐光接了回來,剛嚇了一跳,如今到了乾爹的懷中,更覺得委屈,裴洐光抽著鼻子就小聲哭了起來。

  謝長翎低頭瞧了一眼,雖略有些心疼,但他抬眼看著沈昭月那一身緊貼著腰身的濕衣時,表情驟然更冷了些,「上車。」

  沈昭月點了點頭,朝著左側那輛她先前坐的車走去,誰知剛動了一步,就聽到謝長翎陰惻惻的聲音再次響起:「這輛。」

  香葉默默地拽了一下沈昭月的衣裳,「姑娘,咱們……」

  謝九郎緊緊地扯著沈昭月的衣袖,他不想跟二哥做同一輛馬車,太嚇人了,他小聲嘀咕了一聲:「沈姐姐,我不想去。」

  沈昭月此刻,只覺得自己怕是上輩子欠了謝九郎許多,否則怎今生總得給他收拾爛攤子?剛謝九郎已解釋了一遍,本就是他的錯,只希望謝長翎不與他計較才是。沈昭月將謝九郎的手遞給了香葉,「你們坐這輛。」

  求個情而已。謝長翎不是喜歡她嗎?還能難為她不成?

  何況裴洐光還在馬車上,她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