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天驕榜單,很快便在神州浩土掀起了一陣狂瀾,包括玄王在內,共計二十三位人皇幾乎在同一天抵達了帝宮。
他們希望能通過人族史冊找到些許蛛絲馬跡,如果是妖魔暗中下手,或是被族內某些心懷不軌之輩,以強凌弱擊殺,他們自然要為石嵐討回一份公道。
這不僅是石嵐一人的事,關乎著整個人族。
太始並未出面,柳雲崢在大殿之中接待了一眾人皇,盞茶功夫後,人皇各自散去,神情各異,不見了來時的殺氣騰騰。
楚瀚舟未曾離去,獨自留了下來,他要求見太始。
他的身份不同尋常,柳雲崢稍作考慮後,同意了這個請求。
「你想問什麼?」
斜陽西落,大殿內,太始高居帝位之上,俯視楚瀚舟,燃燒著金焰的雙瞳之內,充斥著傲世凌塵的淡漠。
楚瀚舟幾乎已經快要遺忘太始年輕時的模樣,見到眼前的這一道化身,略有些回不過神。
沉默了片刻,他上前行禮後,開門見山道:
「我要知道你對石嵐的態度,以及下一任帝庭之主的人選。」
對於一位壽元無多的帝者而言,如此冒昧的詢問繼承人,顯然是大不敬的,但太始並未動怒,而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是我低估她了。」
聽到太始的話,楚瀚舟不免有些詫異。
「身懷外界之力,能凌陽天道眼下走到今日,堪稱奇蹟,我本以為她會死於皇劫之下。」
太始自帝位之上起身,望著宮外即將落幕的斜陽,瞳中的金焰略有些黯淡:
「說說你的想法。」
「我認為石嵐有資格繼承帝庭,而且遠比李景州之流更為合適。」
楚瀚舟的話擲地有聲,語氣鏗鏘有力:
「她未來有能力改變凌陽的格局,甚至重新劃分天地,而且這一天不會太遠。」
「她並非凌陽族屬,在凌陽與她己身之間,她也許不會站在凌陽人族這一邊,這一點你考慮過麼?」
太始的語氣很平和,好似只是在述說一件很平淡的事,而並非是他身側的帝位。
初見之時,有一瞬間,他也曾經想過要大力栽培石嵐,以區區天罡境的修為,便敢在帝戰之間竊奪帝血,這等膽量已經超過了尋常人不知凡幾。
但就如他所言,石嵐終究不是凌陽族屬,對於如今腳下的這片大地,她可能並沒有傾注多少感情,只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過客。
面對無法抵禦的大劫時,他無法確保石嵐能至死不退。
最終……只能是隨緣。
「這些是次要的。」
楚瀚舟搖頭,依舊堅持己見:「只要力量夠強,就足以掃平一切,若是能通過域外征戰奪取源力,天道或許會重開成道之門!」
「天道有缺,凌陽已非上古。」太始一聲輕嘆:
「凌陽已經許久未曾出過新皇耍鶚來蠼僦械哪且宦粕嚼叢降噯順挪壞僥且宦粕嚼矗忝衫捉僦隆!�
「那你的意思是,石嵐不可用?」楚瀚舟微微皺眉。
「不。」太始微微搖頭:
「凌陽終有破滅的一日,到那時石嵐或許可以保留凌陽的火種。」
一時間,楚瀚舟有些弄不清太始的意思。
「我會在壽盡之前,為神州留下保障,你若執意扶持石嵐,我不阻攔。」太始的神情之中,浮現一絲無奈:「帝庭之主的位置,並不好坐,即便我願意給,她不見得願意收。」
石嵐身上既然有外界之力,那麼必然見識過凌陽之外的世界,對於這種天驕人物而言,天地枷鎖如此沉重的凌陽,與那自由而廣闊的星辰宇宙相比,太始看不到半分吸引力。
此前許多皇者甚至帝君,離開凌陽之後,都再也沒有回來。
上古之後,這個世界,在許多人眼中,已經成為了牢籠。
楚瀚舟不再多言,躬身行禮,而後轉身,大步離去。
他所要的,也只是太始的一個態度而已,只要太始不反對,他就有機會將石嵐推到這個位置上。
…………
…………
如今的天驕榜,遠不止人族在關注,妖魔二族同樣十分在意。
這份榜單,幾乎可以說決定著三族未來萬載以內的格局變動,石嵐的名字消失,對於妖魔二族而言,無疑是一件天大的喜訊。
無邊妖域,妖帝宮。
妖帝塵心獨坐於大殿之中,盯著手中的天驕榜單,沉默了許久,心中神緒有些紊亂。
石嵐沒有死,這一點他心知肚明,因為青嵐還活著。
青嵐剛剛誕生時,他便已經心有所感了,畢竟青嵐的體內流淌著他的鮮血,幾乎等同於他半子。
即便青嵐如今已經離開了凌陽界,隔著無垠星空,他依舊能夠察覺到遠在星空彼岸的那一縷淡薄的血脈紐帶,正在日漸壯大。
青嵐既安然無恙,石嵐出事的可能,微乎其微,那麼便只剩下了一種情況。
石嵐已經成為人皇了。
這個速度,讓塵心無法再保持先前的平穩心態,滅世大劫這一道關卡,不僅僅是皇級的大門,同樣代表著日後成就的上限。
踏入皇級境界的年紀越輕,往往代表著上限越高。
以人族的壽元來說,二百歲內踏入皇級,便有望大帝之境,但在上古之後,凌陽便不允許此等天驕存世了,即便以秘法躲過了天罰,也逃不過滅世大劫一關。
此前石嵐展露的天資即便再妖孽,他也未曾放在眼中,就是因為這種人物,凌陽天道不可能讓她渡過滅世大劫這一關。
天資再妖孽,成長不起來,也是枉然。
可如今,石嵐踏過去了,這其中透出的信息,不免讓他有些多想。
唯一的可能,便是天道放寬了界限。
想到這裡,塵心便有些坐不住了,召出了萬妖尺,向著無邊妖域之中的所有妖皇遞去了召令。
…………
…………
凌陽北域,無垠魔窟。
此地荒涼苦寒,魔雲終年遮蔽日月,近乎大半的地域之中,都覆蓋著萬載寒冰,大地之上看不到任何生靈,如同一片絕域。
寒冰地域之下,是四通八達的連綿甬道,綿延入地下不知多少萬丈,北域魔族種類數以萬計,除卻少部分特殊的魔族之外,絕大部分魔族皆深居幽暗的地底,汲取著地脈之氣修行。
中古時代,妖族占據天穹大地,地下則被魔族統轄,此類甬道曾經鋪滿了大半個凌陽界,時至今日,神州浩土及無邊妖域的地下,仍舊殘留著些許痕跡。
一處深不見底的幽暗洞窟內,身披鏤空黑鱗軟甲的紫發女子盤坐於其內,絲絲縷縷的大地龍脈之氣,在她的口舌間流轉,增進著她的修為。
「帝羅剎大人。」
一位身材高挑的碧瞳女子走進洞窟,奉上了玉質捲軸,眸中有一縷壓抑不住的喜色。
「這是前日的天驕榜單,有了些許變動。」
帝羅剎緩緩睜開雙眼,厚重的紫氣瀰漫於瞳內,雙眸似黑夜星辰熠熠生輝,精緻中透著幾分冷意的面龐上看不出絲毫情緒。
一眼掃過天驕榜單後,帝羅剎的眉心微微皺起,喃喃低語:
「麻煩。」
「石嵐隕落,對於我魔族而言,不是件好事麼?」
聞言,碧瞳女子一時間有些不解。
「石嵐不是早夭之相。」
帝羅剎輕輕搖頭,站起了身,淡淡道:
「數載前,她就正面擊垮了一位天劫境的妖皇,這才過去多久,便忘了?如今引下滅世大劫,登臨皇級並非不可能。」
「這怎麼可能?!」
碧瞳女子有些難以置信,天驕人物的滅世大劫,往往比之尋常武者更為恐怖,再天資絕艷的人物,面對這一道關卡,至少也要數十年的準備,最終能否渡過去,也是兩說。
石嵐入天人境,滿打滿算,也不過數載而已……
「通知魔尊,我要去父親的葬地。」
說著,帝羅剎邁步向著洞窟之外行去。
「這未免太心急了!要不等您踏入皇級,再去大帝的葬所也不遲。」
碧瞳女子回過神,攔在了帝羅剎身前,神情焦急的勸阻:
「一旦體內的魔血完全復甦,入魔皇的大劫您扛不住的!」
帝羅剎低頭凝視掌心,面龐上的冷意逐漸瓦解,半晌後,幽幽一嘆:
「魔族沒有時間了,凌陽即將有變,我需要力量。」
她雖是天驕榜榜首,但除了她,天驕榜前五十,魔族只有三人,且無一人能進十之列。
域外星空一戰,紫雲魔尊被太始傷的太重了,即便撐過來,也絕不是妖帝的對手,三族之中,魔族的根基最為淺薄,中古時代發生的妖魔之戰,也是因為妖族有了吞併魔族之心。
石嵐的成長速度太快了,給了她一種難言的危機感,沒有絲毫前兆,就這麼突然冒了出來,聲名鵲起後不久,就將她踩在了腳下,甚至不給她反應的時間。
在這種情形之下,已經沒有時間去給她慢慢修行了,走極端也是無奈之舉。
見帝羅剎頭也不回的出了洞窟,碧瞳女子在原地糾結了片刻,最終還是一跺腳跟了出去。
…………
…………
天驕榜變動之後,一份許久未曾變動過的榜單出現了變化,送到了凌陽界大部分皇者手中。
這一份榜單,皇者之下根本沒有資格知曉,未曾在塵世間流傳。
上一次變動,還是域外星空的那場三族大戰,大戰之後,有許多名字被抹去了。
這一次的變動,只有一個人。
【蒼穹榜第二百零六位:石嵐(天劫境)】
這一份榜單之上,一共兩百七十九人,記錄著凌陽之中所有皇級之上的強者,無論是在深山潛修,或是開宗立派,甚至包括海外的一些散修強者都有收錄,涵蓋著凌陽界最為頂尖的力量。
石嵐的名字剛剛上榜,便已經將七十三位皇者踩在了腳下。
這一變故,讓一眾前不久方才大喜過望的皇級妖魔,心情瞬間跌進了谷底。
蒼穹榜的排名,絕對的公正,既然如今的石嵐排在了兩百零六,那麼排在她下方的一眾皇者,除非修為有所突破,否則絕無可能是她的對手。
排在石嵐上方的,是一位日月境的人皇,凌陽所有天劫境的皇者都在石嵐腳下。
榜單顯然默認了石嵐於天劫境中,已無敵手。
這對於許多皇者而言,顯然無法接受。
一個二十餘歲的年輕後輩,短短數載,便已經成了與他們平起平坐的人物,甚至踩在了他們的頭頂之上。
…………
…………
對於外界的紛擾,石嵐毫不知情,她此刻還在默默抽取穹羅界之中的源力,來彌補自己孱弱的根基。
那一柄天刀,對她造成的傷勢太過沉重,險些讓她的一身修為付諸東流,傷到了根基,需要花費大量精力彌補。
光是恢復傷勢,石嵐便用了兩個多月,修補根基更是花了近半年之久。
有近乎無窮無盡的源力作為後盾,石嵐的修為根本沒有遭遇到任何瓶頸,恢復至巔峰的一剎那,厚積薄發,直接踏入了天劫境中期,皇道領域壯大了十倍不止。
根基彌補完成後,石嵐便切斷了與穹羅界之間的源力通道,穹羅界本就是殘破的大界,源力無法再生,若是索取過度,對於整個世界都是無法恢復的損傷。
睜眼的一剎那,石嵐沒有絲毫停留,踏空而起,直入九霄。
一片混沌的皇道領域緩緩延伸而出,刮骨削魂的九天罡風,進入領域之內後,威能便開始了衰減,抵達石嵐面前之時,只余清風拂面。
黑域這一門神通,在她踏入皇級的一剎那便消失了,徹底融入了她的皇道領域之中,使她的領域之內,多出了吞噬以及封鎖空間兩種特性。
但此刻,石嵐已經沒有了去仔細研究的想法,她仰視蒼穹,目中燃燒著璀璨的光。
踏入皇級後,她便可以通過自己的力量,跳出這片天地!
幻星域的點點星光在石嵐背後飛速遠去,一層無形的沉重枷鎖,凝結成了一張巨網,擋住了她前方的路。
「開!」
一道璀璨的霞光自她雙眼之中綻放,沖霄的光柱瞬間洞穿了大界壁壘,光傳千萬里。
…………
「有皇者離界了。」
遠處海域之中,有生靈抬頭,看著天際的霞光,眼中難掩艷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