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的野營，床榻未設，一席草地與天地交融。假使此時已是隆冬時節，嚴酷的北風早已讓堅硬的土地刺骨難耐，此刻，程元振即便躺著，也是輾轉反側，無法成眠。
所幸天公作美，尚未飄下雪花，周圍叢草稀疏，程元振領著手下的兵士找尋了些許乾燥的草葉歸來。
這些草乾枯得猶如朽木，幾近腐敗，他率人多方探尋，好不容易才搜羅到些許乾淨的草葉。
將部分乾草分配給李靖與李績等人，剩下則足夠程元振和秦淮洲兩人使用。返回帳篷時，秦淮洲已先回，帳篷內已生起了熊熊的篝火。
「你在帳中生火作何？」程元振疑惑地看著他，這封閉之所，木炭燃燒不充分會產生一氧化碳，吸入後可使人中毒。
輕則頭痛、乏力，重則致命，這些都是他在習武之路上了解的生存常識。是以，家中生火，他總留心開窗透氣以防不測。
秦淮洲翻了翻白眼，回應道：「難道你要靠冷風入睡嗎？」此話似乎顯得他頗為機智。
程元振挑挑眉，他覺得秦淮洲不至於如此愚笨。歷經大唐多年戰事，想必他也應知道冬季野外生存之理，怎會忽視這點？
「自然是怕了，所以我特地在帳篷一側開了個隙縫。」秦淮洲指了指帳篷入口的一塊岩石，「那便是透氣之處。」
程元振低頭望去，確實，那邊的帳篷口敞開一道縫，新鮮空氣不斷地流入。他這才放下了心頭的憂慮，看來秦淮洲並非真如他想像般不諳世事。
鋪好乾草，程元振再仔細覆蓋上毯子，帳篷內頓時變得舒適了許多。
「唉，奔波一日，趁早歇息吧。」程元振徑直躺在乾草上，不由自主地伸了個懶腰。一天的急馳前行讓他險些力竭。
尤其是一整天騎馬顛簸，幾乎要了他的老骨頭。多虧練就了一身金剛不壞的硬腰功夫，否則這輩子的男兒之事怕是就此結束。
「元振，初上戰場，感想如何？」秦淮洲含笑提問。
「現在僅是行軍，真正的戰場還未至，有何感想？」程元振閉目答道。
「真的沒半分懼意？？」秦淮洲難以置信。
「沒有懼怕，不過隱約有些興奮，說不出個原因。」程元振翻身說道，側面向著他。
秦淮洲撇了撇嘴角，對於程元振的言辭半信半疑。從未聽說首次踏入戰場卻無所畏懼之人。
其實，程元振心裡的確未曾驚慌，相反有些雀躍，這份複雜情緒就連他自己都無法明了。他不確定自己體內是否潛藏著尚武因子。
「行了，待火熄了就快入睡，明日還需趕路。」程元振道，「或許用不了多久，你想要安穩入睡都不易了。」
秦淮洲點了點頭，加添了一些柴火，隨即除去衣物安躺入夢鄉。
夢境裡，程元振夢見了公主靜怡和那個清秀可愛的蘿莉平陽公主，這個小少女面孔格外熟識。四人躺在寬闊的床鋪上翻滾嬉戲，不時還有些許害羞的事發生。
程元振意圖更深入之時，突然驚醒。醒來，他感到寒冷透骨！
他甩甩頭，這份夢境似曾相識。儘管回憶不出細節，但他確信自己絕非所謂的「蘿莉癖」！
篝火已滅，程元振掙紮起身穿衣，取出火石重新燃起篝火。睡在一旁的秦淮洲正呼呼大睡，鼾聲震動帳篷。
還好昨晚程元振一躺下就沉睡，不然這震耳欲聾的鼾聲怕他一夜無眠。
火光重燃後，程元振踏出門外，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色世界！
周遭的所有帳篷都被覆上了皚皚的白雪，一行行深深的腳印遍布地面，應是巡邏士兵走過的痕跡。此時天色剛剛蒙蒙亮，尚不滿朝霞映照的時間，而這也是程元振初次這麼早醒來。
吐了口氣，口中吐出的白霧清晰可辨。這是大唐首場春雪，人們常說瑞雪預示豐年，但對行軍而言，這場雪並不是好兆頭。
此時，李靖的帳篷開啟，只見他披了斗篷走出，見到漫天雪花，他微微皺眉。身為將領的他知道，雪對行軍意味著多大的困擾。
見程元振早已起床，他頗感意外，招呼著程元振進來。
帳篷內依舊火堆熊熊，親兵們值夜，常會查看火勢是否尚旺，時不時添些干枝枯柴。
「怎的今日如此早醒？」李靖讓程元振坐下，倒了杯溫水，微笑問道。
「將軍不是亦起得早嗎？再者，我早已習慣晨起早行。」程元振面不改色地回答。
「哦？我怎聽聞某人常要日上三竿才起？」李靖略挑了挑眉毛。
程元振險些被燙口的熱水嗆住，李靖的消息來自何處？堂堂魏國公竟如此關注八卦。實際上，程元振誤解了，他貪睡的惡習如今朝中已眾人皆知。
而這個傳言的始作俑者非他人，正是大唐太宗——李世民。
「將軍戲言了，在軍營早起還是好的。」程元振笑道。
「嗯…有這份覺悟，倒是不易。」李靖點頭道。
「既然將軍也看到今日落雪，對接下來有何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