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三年,初冬月七日,天朗氣清。
長安郊野,身穿鐵鎧的程思仁臨別依依,即將離去。
程繼忠凝視程思仁,滿臉驕傲,而柳夢瑤和素顏早已雙頰掛淚,如秋露浸潤。
「老么,這次出征,你背負的不單是自身榮光,還系程氏家族之名譽!」
「然而,切忌孤注一擲,遇險境務必保全,銘記於心嗎?」
程繼忠面色鐵板,與往昔笑嘻嘻的模樣判若兩人。
程思仁點頭示意,明了此行的重要性。
「我,程知言,南征北戰數十年,方創此基業,歲月流轉,竟至此刻,要送兒子踏入烽火沙場!」
「小子,奮力前行,切莫給你爹我抹黑!」
程繼忠重擊程思仁肩膀,轉身看向淚眼朦朧的柳夢瑤。
「你們有話速言,不可耽誤了軍隊行進。」程繼忠沉聲道。
柳夢瑤走近,為程思仁整理衣甲,淚珠仍懸於睫間。
她見證程思仁的成長點點滴滴,此刻送他上戰場,滿心的不舍難以割捨。
更遑論沙場變幻莫測,步步危機,稍有差池便有殺身之禍,她時刻憂慮。
這些年來,她擔憂程繼忠,今朝,輪到對程思仁的掛念。
「佑兒,戰場上母親也無從提醒,唯有叮囑你珍愛自身,莫叫自己受半點屈辱。」
「當年你爹亦如此,這對堅毅父子如今又叫我陷入日夜提心弔膽的時光。」
柳夢瑤話語未盡,熱淚再涌,嗚咽不止。
「娘,你放心,我會平安歸來的!」程思仁安慰一笑。
柳夢瑤含淚頷首,隨即牽過垂眸拭淚的素顏。
程思仁凝視素顏,微笑著撫摸其頭。
「保重身體,期待回來時,你帶子女一同迎接我。」程思仁笑容溫和,不願傷離別意。
「我會的,郎君。」
「記得帶好為君佩戴的翠玉,那是庇佑的信物。」
「你想我之時,便取出翠玉,那時我就知道你在思念。」
素顏眼中也落下兩行清淚。
程思仁輕笑,溫柔抹去素顏淚痕,緊緊抱住她。
「全軍集合!」
號角一響,程思仁明白離別時辰已到。
「娘、夫人,請你們放心待我歸家,還有素顏,回到長安安居吧,有了家人照顧,我也多一份安心。」
程思仁跪地叩首向程繼忠夫婦。
起身,程思仁頭也不回離別而去。
外人見此景瀟灑無比,只獨他明白,不願讓家人看到眼底的離愁。
這別離是他歷年首次離家,前往荒寒的邊漠北地,一役並非一蹴而就。
再次相聚,或還需時日遙遙。
程思仁跨上駿馬,淚水已消失無蹤。在他身邊的是秦懷玉。
這兩位平日剛毅如山,今日卻少見淚灑衣襟。
城樓之上,李二世豪氣勃發地激勵將士,鼓舞眾人。程思仁未曾留意,只聽得秦懷玉的抽噎。
當初秦懷玉執意隨他入軍,他也成全了這份意願。如今,傷心最深的竟是他,啼聲頗具節拍。
「盛世春風拂四境,中華子弟奮圖強,這世界實在狂熱。」
跟著秦懷玉哭調的旋律,程思仁情不自禁想起了某支歌曲,越發荒唐滑稽,甚至萌發跳舞的衝動。
或許從戰火歸來,他會把秦懷玉打造成為「鬼魅之首」,帶他巡迴表演,秦懷玉便名揚萬里。
言談至此,思緒轉至「大江南北」,與西洋的合作戲「問路何處」,下半年即將上演。
「思仁,你吟唱何曲,怎生陌生?」秦懷玉忽地止涕,專心傾聽程思仁哼唱的旋律。
「啊,我在譜一首離別曲,但尚未尋得靈感。」程思仁忙回答。
「想不到你還會創作曲調?待回來,我定要一聽你的樂曲。」
秦懷玉興致高漲,顯然也是一位痴痴樂曲的同道者!
「諸位,朕在此預祝各位得勝而歸!」
李二世豪邁高喊,中斷了兩人的談話。
「全體!上馬!」
隨著監軍疾呼,所有人整齊上馬,高昂頭顱注視周遭一切。
「啟程!」
李靖猛然一聲大喊,右手一舉,整支軍隊人馬如流涌動。
程思仁不明方向,只曉緊跟李靖步伐,便不會迷途。
秦懷玉輔佐在側,同程思仁並肩而行,兩人都斂容正色,宛如方才並未交談。
前軍先行,斥候隨後探路、刺探情報,即使身處大唐境內,警戒不可懈怠。
程思仁內心忐忑,他首次上陣,坐在馬背上,隨著李靖緩步出長安,愈行愈遠,隊伍前進的步伐也愈發迅速。
他曾在劇本見過那拖沓的行軍姿態,現實之中必難容存。
那樣的行進步伐,將領已被監察者斬首示眾。
隊伍行進加快,程思仁心中漸感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