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霽雪傷口感染,間歇性發熱。
蕭元琅再無微不至,也還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太子爺,更不是個大夫。
他們現在被困在人跡罕至的山谷間,想要等到救援還不知要到何時。
楚霽雪拼命活下來,可不是為了死在這裡。
「太子殿下,您扶我出去找些草藥吧。」
自從她置氣已經過了一天一夜,這是她第一次開口說話。
蕭元琅出奇得脾氣好,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打趣道:「你倒是氣性不小。」
楚霽雪卻是心裡過不去這個坎,她本不該在意的,蕭元琅是為了救她,她這般無異於恩將仇報。
可她在世俗中,有堪破的,有堪不破的……
楚霽雪不搭話,一心找草藥轉移被蕭元琅扶著的不自在。
「那兒有細蘆子藤,快摘一些。」
她拍拍蕭元琅的手腕。
蕭元琅安置好她,快步走到細蘆子藤旁邊,取了一大把回來。
楚霽雪又跟他在叢林中找了一圈,靈山不僅水秀山明,還孕育草木靈氣,生了不少珍貴藥材。
若不是有傷在身,楚霽雪一定會在這邊好好逛一逛。
回到山洞之中。
楚霽雪教蕭元琅處理藥材,她則背過身處理胸前發膿的傷口。
刮去膿黃的疙瘩,楚霽雪疼得冷汗直冒,她堅忍著一聲不吭。
蕭元琅自然知道清創之痛,但因楚霽雪很在意名節,他不敢貿然去關心。
等楚霽雪清理完前面的傷口後,他已經在熬內服的湯藥。
盛湯藥的容器是他打磨了石塊製成的。
舞刀弄劍,舞文弄墨他皆在行,唯獨這些瑣碎的事情卻是難倒了他,容器坑坑窪窪,洗盡沙石勉強能用。
「太子殿下,能幫個忙嗎?」楚霽雪聲音有些自在。
「何事?」蕭元琅抬眸。
「麻煩幫民婦清理一下後背的傷口,民婦不方便。」
楚霽雪雙手緊握,儘量讓自己鎮定隨意些。
「嗯。」
蕭元琅起身,接過楚霽雪手中的小刀,目不斜視地幫她清創。
楚霽雪雖然沒出聲,但疼痛讓她傷口旁的肌肉顫抖著。
蕭元琅心中泛起不忍,他緊抿著唇,黑眸陰沉,最終沒忍住,輕聲道:「若是疼,可以喊出來,不必強求自己。」
楚霽雪還是沒有喊一句疼,等傷口處理乾淨後,蕭元琅幫她上好藥。
兩人坐在火堆旁,看著烤著的魚,洗乾淨的野果,還有發著苦味腥味的湯藥,就是沒有對視一眼。
等吃過東西後,蕭元琅將火堆旁收拾一番,又移開火堆,在烤暖的地面上鋪上樹枝,脫下自己的外袍,去扶楚霽雪。
楚霽雪正看著漆黑一片的洞口發呆,灌入的冷風拂面,可能是洞穴內因為火堆變得燥熱,這股風讓她清爽不已,她很喜歡。
倏然有人拍拍她的頭頂,她清醒過來,慌張地抬起頭。
四目相對。
經歷了兩日奔波,蕭元琅的髮絲凌亂,衣衫也不似往日得體,向來清冷俊逸的面容透著幾分疲態。
楚霽雪被夜風安撫,身心輕鬆了些,看到蕭元琅的狼狽模樣,又想起他今日笨手笨腳地磨石碗,她不禁莞爾。
因她一笑,洞穴中持續一日一夜的尷尬氣氛散去許多。
也因她一笑讓蕭元琅心神一動。
楚霽雪生得好看,縱是白皙的面容上沾著了些塵土,仍舊美得動人。
他情不自禁俯身,伸出一隻大手,捧住楚霽雪的臉頰,拇指指腹在她眼角摩挲,拭去泥漬。
他跟著輕笑:「你笑什麼?」
他散下的長髮拂過楚霽雪的耳廓,撓得她耳朵痒痒的,心口也跟著痒痒的。
她笑容微微一僵,些許羞赧地半垂著眸子,瞧見他另一隻手上有許多細條的傷口。
楚霽雪忙抓起他的手查看傷勢,語調有些急:「怎麼受傷了?」
說話間已經開始翻動藥包找金瘡藥。
蕭元琅卻摁住她的手:「一點小傷不礙事,藥留著你用,我們可能要再等幾日才能出去。」
他想將楚霽雪的藥包收起來,卻被楚霽雪躲開,她瞪著他:「此處是山野中,蚊蟲寄生蟲四處都是,毒性可不比城中的蟲子那般輕巧,若是感染了該如何是好?」
說完她強制地握住蕭元琅的手,輕柔地幫他上藥。
上藥時還碎碎念:「您貴為太子殿下,若是出了事便是天下人的大事,馬虎不得。」
蕭元琅被楚霽雪「教訓」,笑開了:「是是是,往後都聽你的。」
楚霽雪縴手頓住,蕭元琅是半點架子也沒有,她微微抬眸,只敢用餘光瞧他。
他俊美無儔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那份春風般的笑容里仿若染著春蕊的清甜,緩緩地化在楚霽雪荒蕪的心田。
某一瞬,她堅硬的心竅鑽出點令她上癮的情愫,她捨不得抹殺,便低著頭彎了彎唇角。
翌日,楚霽雪幫蕭元琅梳理了長發,兩人又在山谷中找了半天草藥。
楚霽雪無意間發現山崖之上長著一株極其珍貴的五裂草,可惜這種草藥只可在晨露最盛時摘取,不然便會立即脫水,失去藥效。
晨露最盛之時在寅時,這時節天亮得晚,根本摘不下來。
她眼神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被蕭元琅捕捉道。
他問:「心情不好?」
「沒有呀。」楚霽雪笑了笑,可能是過於遺憾,回去的路上跟蕭元琅說起關於五裂草的神話故事來。
就這樣,他們在山谷待了三日。
直到阿苑和子瑩找過來。
彼時楚霽雪正在洞穴中休息。
蕭元琅在河邊洗衣裳,子瑩和阿苑飛身而來,見到蕭元琅手裡拿的是楚霽雪的衣物,兩人對視一眼。
子瑩甚至想離開,說不定過些日子,她家主子就成功上位了。
但阿苑是個死腦筋,跪在地上,自責不已:「太子殿下,卑職有罪,不該留守長安,理應隨時伴裴夫人左右。」
子瑩心中嘆息一聲,她手中本來帶著楚霽雪換洗衣服的包袱,被她快速丟了出去。
她跟著懶洋洋上前,單膝跪地:「卑職也有罪,不該過來煞風景。」
蕭元琅挑眉看了子瑩一眼,便讓兩人起來,說了楚霽雪的情況。
阿苑聽完,想替太子殿下洗手中的衣服,後脖頸的衣領卻被子瑩給揪住。
子瑩拖著她倒著往洞穴的方向走,口中對蕭元琅說:「我們去照顧那邊的人了,主子,您先忙。」
阿苑被拖了一段距離還是覺得不妥:「左位使,我們丟下太子殿下一人在河邊洗衣服是大逆不道。」
子瑩砸吧砸吧嘴:「阿苑,你這腦仁就是榆木鑲的,衣服若是殿下洗便是殿下的功勞,若是你去洗不是要變成你的功勞,你沒事在我主人面前搶殿下的功勞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