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醫者面前無男女

  楚霽雪涼涼一笑,「那裴大人就寫休書送到官府去吧,只是如今你剛在皇后娘娘和皇上面前掛了名,再要無緣無故休妻,平白送一個把柄到李大人手裡,他怕是要樂開花了,估計就沒見過你這樣自毀官途的同僚。」

  「你!你這個毒婦!」後頭的傷口還沒有癒合,裴景彥又氣又急,痛出了滿頭冷汗。

  卻沒再開口說休妻的事兒。

  可他這樣,如何對得起為他付出良多的蘇慕染?

  「夫君……姐姐只是不喜妾身,一時間口不擇言,你可別生氣了。」

  蘇慕染很了解裴景彥,見狀立刻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她憤恨的瞪了楚霽雪一眼,若不是這女人步步緊逼,如今裴景彥早就升了職,自己也成了誥命夫人,如何會向現在這樣,處境艱難!

  蘇慕染心中明白,是斷不能和裴景彥離心的。

  她咬牙攥了攥拳頭,挺著大肚子坐到床邊,忍著藥氣和血腥氣,主動的柔聲道:「妾身生下孩子之後,還勞夫君你多看顧些,即便是絞了頭髮去做姑子,也不會讓您落實了寵妾滅妻的罪!」

  這一番話真心誠意,只感動得裴景彥眼眶泛紅。

  楚霽雪看得眉頭直皺,嘖嘖出聲:「蘇姨娘,你不去戲班子還真是可惜了,前一面還惡狠狠地找我要中饋之權,這下又在這裝可憐。」

  「我說你要是真的這麼愛他,不如把家裡里外支出的銀子先騰挪出來?」

  說到蘇慕染痛處,蘇慕染咬緊牙關不再開口。

  楚霽雪看著東西搬得差不多了,隨手撣了撣袖子,「府中中饋,明日轉給蘇姨娘,家裡的銀錢往來,我不會再過問,也不用找我。」

  她眼中漠然蔑視:「不知感恩的白眼狼,我是不敢再養了。」

  「你……」

  裴景彥哪裡聽得這話,本就受了傷,此刻氣血上涌,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顧氏終於忍不住了,疾言厲色斥責:「霽雪!你看你做的什麼好事!」

  楚霽雪卻眉頭一挑,上下打量了一番裴景彥:「裴大人,都說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裴大人身子這麼弱,怎麼上陣殺敵的?」

  她頓了頓,故作驚訝:「這些軍功勞,別是搶來的吧?這要是讓外人知道可怎麼得了。」

  這謠言要是真傳出去,裴景彥現在的官職只怕都難保。

  裴景彥急怒攻心,一時昏了過去。

  顧氏驚聲尖叫,茫然無措。

  蘇慕染慌忙叫身邊的丫頭去招大夫,又安排人候著熬藥,一時間兵荒馬亂。

  楚霽雪卻一概沒管,領著采瑕出去。

  院子裡搬出去的東西都價值不菲,只是被裴景彥用過,楚霽雪又很嫌棄,只得忍痛變賣,倒也換了不少本錢回來。

  楚霽雪擰著銀子直奔張爺爺的瑞安醫館,她和張爺爺約好今日授課,還打算問問他藥鋪之事。

  瑞安醫館往來客人絡繹不絕,多半都是張爺爺的徒弟們在診脈看病。

  她輕車熟路要上樓找張爺爺,才踏上一個台階,就被一個壯漢伸手攔下。

  「張大夫正在給貴重客人問診,請勿打擾。」

  楚霽雪微愣:「是不是搞錯了?我和張爺爺約好……」

  「讓她上來。」

  恩?這聲音有幾分耳熟。

  楚霽雪抬頭看去,猝不及防對上一雙絕美鳳眸,她呼吸一滯,倏地收回視線,尷尬回絕:「不知太子殿下在此,如有冒犯還請海涵,臣婦稍後再來。」

  此時張爺爺也笑呵呵地出聲:「來都來了,正好給你練練手。」

  她眼睛驀地睜圓了些,練手?找誰練手?練誰的手?

  楚霽雪懵懵地上了樓,一進門看清軟榻上的情形後立刻移開眼神。

  這是她能看的嗎?

  雖然只是匆匆一瞥,卻也看到了蕭元琅那塊塊分明的腹肌。

  張大夫像是沒看到她的窘迫,招呼著:「太子殿下傷口未愈,你來給他包紮一下,說千遍不如做一遍。」

  楚霽雪眼珠子滾得飛快,遲疑地拒絕:「張爺爺,我怎麼說也是裴府的主母,和其他獨身男子如此肌膚相接,不太好吧……」

  張大夫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說幾次了,醫者面前無男女,這是傷患!」

  蕭元琅瞧著兩人的互動,眼瞼下垂,開了金口:「楚夫人不用在意。」

  太子都開金口了,楚霽雪不好再推辭。

  她接過紗布,一圈一圈繞過蕭元琅的腹部,眼觀鼻鼻觀心,半點都不敢亂看,努力做到心無旁騖,連呼吸都不由得屏住。

  蕭元琅垂眸看著認真包紮的人,她撲閃的長睫毛微微顫著,鼻翼隨著呼吸收縮延展。

  「依你看,太子殿下的傷勢,如何?」

  張大夫的詢問驚醒兩人。

  蕭元琅一怔,訝然地重新看了眼楚霽雪,似乎沒想到自己會專注於她的細節。

  楚霽雪知道這是考校,一一答了,在張大夫滿意的捋著山羊鬍子點頭時,問:「張爺爺,這附近的街上,有鋪子出租嗎?」

  張大夫疑惑:「鋪子?」

  隨著追問聲落下,楚霽雪手裡的包紮也已完成,鬆鬆地打了個結,專心地和張大夫說起自己的計劃:「我想先買個藥鋪,賣賣藥材,也看看簡單的小病。」

  她的陪嫁里也有鋪子,可都是賣金銀首飾,胭脂水粉和雜貨的,因為誠信經營,又有幾分經商手段,生意不錯,沒必要改為醫藥鋪子。

  況且,位置不同,也不適合。

  「你所學紮實,確實需要實踐,不過你這身份……」張大夫有些遲疑,現在女子行醫的很少,何況楚霽雪還是裴家婦。

  「無妨,裴景彥管不到我,他正和妾室情濃,又要為未來官途謀劃。」

  楚霽雪面色淡淡的說著,「而且我已經移交了府中的中饋大權,有足夠時間。」

  這話一出,不僅張大夫露出憤怒之色,連蕭元琅都面色微變,雖然楚霽雪說的似乎是不在意,可兩人都只當她的平靜是裝出來的。

  蕭元琅礙於身份,沒有出聲。

  張大夫卻是憤憤道:「這裴家欺人太甚!真當你沒人撐腰可以任人欺辱了麼!老夫這就……」

  楚霽雪心中微暖,沒有任由他說下去,「張爺爺,我沒事兒,不值得為那種人生氣,府中中饋是我故意交出去的,您別擔心!」

  她沒有說的是,憑著裴府現在開銷遠大於收支的情況,蘇慕染管家可得倒貼不少銀錢進去。

  看張大夫不信的眼神,她笑了笑道:「真的,我有心在適當時候和離,自然不想再插手裴府的事,不如留出來時間鑽研醫術,也好當做日後的立身之本。」

  沒有提要報仇的事兒,但饒是如此,也足夠兩人驚詫了。

  蕭元琅有些意外的瞥了楚霽雪一眼,這女子倒是果斷機敏。

  終於,張大夫還是溫和慈愛地承諾:「行,我幫你留意下。」

  「我等下打算自己去轉轉,張爺爺您有推薦的嗎?」

  張大夫捋著小鬍子沉默了會兒道:「不如你往前面那條街看看,或者直接去牙行問。」

  「好,我……」

  「我還有事,二位慢聊。」蕭元琅冷不丁地插話。

  楚霽雪話頭停住,瞳孔緊張地放大一瞬,才想起來有這麼個人,面色微赧:「怠慢太子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