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緩醒來,雙眼迷迷糊糊地睜開一條縫。周圍是無盡的漆黑,仿佛被墨汁浸透一般,讓人心生恐懼。我的意識逐漸清醒,慢慢地睜開雙眼,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只見周圍有一些人正緩緩向前移動著,其中既有男人,也有女人和孩子,甚至還有老人。這些人大多數都穿著破舊且骯髒的黑色衣服,仿佛經歷過無盡的苦難與折磨;而另一部分則身著白色衣物,但衣角早已沾滿灰塵,顯得十分污濁。他們中的大多數頭髮散亂,面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與其說他們在行走,倒不如說是在飄動,因為他們的雙腳並未著地,仿佛失去了重量一般在空中漂浮。有些人的舌頭伸出得很長,像是被什麼東西拉長了一樣;還有些人的眼睛不見了,只剩下空洞洞的眼眶,讓人毛骨悚然。我驚恐萬分,不再看他們,而是看向他們飄的方向,我前面有一條波濤洶湧的河水,河水十分渾濁,水面上腥風撲鼻,岸邊蟲蛇滿布,河上面有一座橋,他們都在往橋上飄,過了橋,有一個寬闊的平台,有個老奶奶站在這個平台上,旁邊放了張簡陋的桌子,那些人排隊過去,老奶奶會給他們一碗湯。
我心裡好奇極了,很想知道前面怎麼回事,於是我便打算跟著那些人一起去看看。可是當我剛剛邁出腳步的時候,卻突然摔倒在了地上。我疑惑地看向自己的身體,這才驚訝地發現我的手腳非常小,身體也變得白白胖胖、圓滾滾的,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子一樣!難道說。。。。。。我是一個小孩?
為了驗證這個猜測,我試著再次向前邁步,但結果依然是摔得四腳朝天。我有些不甘心,想要伸手抓住身邊經過的人,讓他們幫幫我。然而,當我仔細觀察這些人的面容時,不禁被嚇得倒吸一口涼氣——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面露猙獰之色,表情十分可怕;還有一些人則一直在放聲大哭,那聲音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不僅如此,這些人都行色匆匆,似乎有什麼急事要去處理,完全沒有注意到我這個可憐的小傢伙,更別說有人願意停下來幫我一把了。
我不服輸地爬起來,踉蹌著跟上人群往那座橋走去,摔倒了就再爬起來,走了好一會兒,終於過了橋,走上了平台,來到老奶奶身邊。
「排隊。」老奶奶隨便看了我一眼說道。
「這些人都是誰?你是誰?這裡是哪裡?」我忽閃著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奶聲奶氣地問道。
老奶奶這才怔怔地看看我,有點驚訝,「你從哪裡來啊?」
「我好像是彼岸花。」我用小胖手指指遠處河對岸的一片火紅的曼陀沙華花說道。
「哦,你成型了?」老奶奶順著我的手指看過去,然後低下頭,用滿是老繭的手掐掐我的臉蛋,她蒼老的嚴肅的臉上出現一絲笑意,「好可愛。」
「老奶奶,你這裡是在幹嘛呢?你是賣水嗎?他們都在排隊喝水嗎?」我看著桌上一碗碗無色透明的液體說。
「我是孟婆,他們在排隊喝湯,喝了這湯就忘記生前的事,就能進入六道輪迴了。」老奶奶邊解釋邊端起一碗遞給她身前的人。
那人一邊哭著,一邊用髒髒的袖子擦去眼角的淚水,隨後小心翼翼地接過這碗湯,雙手微微顫抖著,似乎生怕一不小心把它打翻在地。他深吸一口氣,仰起脖子將碗中的湯一飲而盡,沒有絲毫猶豫。喝完後,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冷漠而平靜,仿佛剛才哭泣的不是他一樣。接著,他緩緩站起身來,腳步沉重地走下平台。
平台的另一邊,許多士兵整齊地站立著,他們身材高大,神情威嚴,手中緊握著鋒利的戟,散發出一股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的氣勢。其中一名士兵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向那人,並示意他跟隨著自己。兩人一同朝著後方走去,身影漸行漸遠。
生前?六道輪迴?要帶他去哪兒?我很是不解,滿腦子疑惑,撓了撓頭,我好像已經不記得任何事情了。
「慢慢你就懂了。」孟婆拍拍我的腦袋對我說。
我繼續在這裡看著人們喝湯,每個人狀態都不一樣,他們都不能像我這樣說話,但有的人要先在平台上轉幾圈,往某個方向望望,有的人要哭幾聲,有的人要大喊幾聲,有的人微笑著,有的人捶足鈍胸,但每個人都得喝湯,再由士兵往後面帶。
我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然後跟著士兵繼續往後走去。我們走了很久,周圍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突然前方的黑暗中出現了一座大樓,這座大樓異常高大,我不得不躺在地上才能夠看清它的全貌。
這座大樓有些類似於新加坡的交織大樓,由許多巨大的長方形積木交錯堆積而成,仿佛是一個巨人的玩具。這些積木層層堆疊,形成了一個龐大而複雜的建築結構。每一塊積木都有著漆黑的牆壁和灰色的瓦片,只有個別積木上才有透明的窗戶,但它們並沒有透出任何光線,使得整個大樓顯得格外陰森。
整座大樓共有十一層,最上面的一層只有一塊巨大的積木,穩穩地疊在底下的積木之上。在交錯的積木露出的地方,黑色的方天畫戟直直地插入底下那層的頂部,像是在守護著這一層。這些方天畫戟給人一種威嚴的感覺,讓人不禁想起古代的戰場和英雄豪傑。
我往樓的方向走了走,看是看到了,走起來卻好遠,我邊走邊摔,感覺到也有些餓了,渴了,而匆匆走過的士兵也沒人理我,我只好往回走了,走了很久,走過了橋,終於回到一株曼陀沙華花下,我蜷縮起身體,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