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悻悻夢夜,惺惺未決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夜初人寂,明明如月,一照高燭映案睹;清影憂憂,假寐伏案,半束紅妝醉了人。景元大病初癒,故神策要事仍由符玄操持。白日,二人雖不歡而散,但符玄照舊卿臨神策,以治策政。

  符玄認真翻閱文書,仔細批奏。

  月明星稀,一冊精裝的捲軸從案上滾落,徑直滾到符玄身側。輕柔的觸感,宛似兔羽撫蹭,可擬東風撩人髮絲,似有若無,卻仍引起了符玄的注意,她俯首看向身側,自然伸手將其撿起,好像習以為常,輕輕將名冊上沾染的塵跡掃去,面上赫然寫著「致神策將軍帖」。

  符玄並未太在意那冊捲軸的所屬,隨意將其置在蓮花盞旁,便繼續挑筆著墨,投身審視奏文......

  月上五霄雲,閉目擾安心......批閱完今日份的成山案牘,符玄伸手飲茶,安神平銳,無意間又與那尊勝放蓮花盞下閒置半晌的「致神策將軍帖」對上目光。景元之事,於本座如何?符玄想著起身剛準備打道回府,但案上那帖著實讓人心癢,如細針挑撥,無窮好奇,於是符玄轉念一想:如今本座已是代理將軍,理當將奏文批閱完全。

  符玄支手翻開那張帖,仔細品讀:

  建木誘發,始亂未棄,不鑒其因果是非。帥,命神策將軍遠來論事,其果待議。

  帖上僅有草草兩行,常人興許難看出來者如何,可法眼無遺一視便知。

  「這分明就是興師問罪!」符玄毫不掩抑自己心裡的情緒,「功過顛倒,事實不論,元帥身側竟無策士可用?!愚思,短淺!」符玄擊案怒憤間,一縷輕音悠悠散散,如細絲繞樑,又似重山混厚:「符卿,夜聲已寂,何不歸去安來?」

  「嗯?景元!」符玄抬首,與景元四目相對,看著他那雙金色的眼仁,符玄慌忙將手中那冊帖子收入衣擺,眼神躲閃,「審視繁重,本座才畢,當欲歸去。」符玄匆忙跑出神策府。

  景元見符玄匆忙離開,迅如狡兔,無奈攤開手苦笑。景元走到將軍案前,看著那堆堆成山案牘,小聲感慨:「羅浮仙舟,不可無符太卜一日。」邊說邊收拾凌亂的那張將軍案。突然,一隻小巧玲瓏的玉章出現在案上,景元撿起玉章上下打量:「這像是符卿平日腰間所掛之物,如此要物竟遺落此地,符卿看來還需歷練歷練,戒去才是。」景元將那玉章收入衣袖,「待我理清要務,在登門送還符卿的好。」景元隨即投入要務,挑燈看鑒。

  與此同時......

  符玄迅速跑回家中。依靠著臥房,符玄貪婪地掠奪空氣,神情恍惚間,她瞥見手中那冊帖子,猛地坐起:「本座居然如此疏忽!錯把景元之物帶回家中,這該如何是好?」符玄不知為何,突然睡意朦朧,爬回床榻,「算了,明日再說罷。」隨即符玄竟入夢三分:

  ......

  「符卿,我有一事相求。」符玄緩緩睜開清澈的雙眸,眼前是滿目嚴肅的景元,絲毫沒有平日裡,那副懶散惺忪的模樣,「元帥,命我遠去議事,羅浮朝空,當需能人操持。符卿,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治政羅浮之事只有交由符卿你,我才放心。」

  景元從口袋裡摸出一隻玉兆,遞給符玄:「只要符卿你握住這隻玉兆,就會向我手中成對的玉兆發出信息,羅浮政要往後就仰賴符卿了。」

  「所以,你是專門來告別的?」符玄看著眼前的景元,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澀,「將軍,本座不會說什麼,希望你回來述職之類的話,本座算到你還會回到羅浮,有什麼話到時候再說吧。」

  「嗯。」景元沒有更多回應,從符玄身旁擦過,沒有回頭。「景元!」符玄轉過身來,喊住景元,「告別就免了吧。」景元聞聲頓了頓,臉上浮現出淡淡笑意,卻仍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

  皎皎明月,徹如霜;中秋佳節,合家歡......

  符玄依靠斜欄,俯身望向那大街小巷,俯瞰那人間煙火氣,符卿為此欣欣向榮感到欣喜,心中卻又好不自在,似有心魔纏身,惡鳥揪心。「本座,好像有很久沒與景元來往了。」符玄抬首,遙望那幻化星空,「上一次,那傢伙還告訴本座幾日便歸,如今數月已逝,歸來卻成了遙遙無期......」符玄緊緊攥著,手中那隻與景元成對的玉兆,看那幻化星空的斗轉星移,氣象變幻......

  「太卜大人,太卜大人,有您的來信。」青鏃慌慌張張地跑上樓來,「好,好,像是,是將軍來的,呵,呵,呵。」青鏃一手扶著欄杆,一手將書信遞給符玄。看著她那氣喘吁吁的模樣,符玄無奈搖頭:「你先下去休息吧。」

  「謝,謝過太卜大人,呵,呵,呵。」青鏃帶著疲憊走下樓去。

  符玄看著手中的信封,思考良久,待到消市時才回過神來,拆開信封:

  戰勢難舵,今羅浮將軍景元,為庇仙舟,赴死。現要事已定,傳羅浮太卜司符玄,即日任職羅浮將軍。

  符玄盯著手中書信,一時間精神恍惚,不知所措,手中緊握的玉兆跌落在地,摔的七零八碎,已經認不得形體......「哐當」符玄傾倒在地......

  ............

  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符玄從夢中驚醒,不知何時兩道淚痕划過臉頰,憂傷深深陷入眉眼。符玄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但夢卻無比漫長,無比真實,恍惚間,符玄竟分不清,自己對景元究竟是如何情感,只是止不住那淚水,肆意翻湧......

  「符卿?怎麼哭得如此?」景元坐在床沿,撫慰符玄道,「夢得何事否?」符玄又見景元,再忍不住心中的酸澀,抱住景元小聲抽噎,淚水淌過雙頰,止不住的流,「景,景,景元,你,你,別走,好,好,嗎?」景元揉了揉符玄腦袋道:「嗯,不走。」......

  五更天朦朦,月下誰出進?霜華凝牆延,敗枝苦吟春:何日花初開?誰人知?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