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沈南枝最後的希望

  沈南枝不問也知道——她們是在逼自己去為雪香守靈!

  她本能地想要退縮,但到底沒有底氣。

  只能強撐著身子,硬著頭皮來到靈堂前。

  一抬頭,便再次看到雪香那具漆黑的棺槨,仿佛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著她所有的生機。

  只一眼,便又讓她想起昨夜背後那股陰森恐怖的冷風,耳畔好似又聽到了雪香的哭泣和控訴,嚇得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嘴裡喃喃自語著:「雪香,我錯了,求求你,別找我了,求你……」

  聲音顫抖而悽厲,在空曠的靈堂中迴蕩著。

  然而,回應她的只有無盡的寂靜和黑暗。

  就這樣,沈南枝宛若一具失了魂魄的行屍走肉,度過了漫長而備受煎熬的七日。

  每日卯時,準時跪在忠信侯府那扇朱紅的大門外,如同一隻即將被凌遲的囚犯,靜靜等待著懲罰降臨。還要被一眾早起的看客們指指點點,像看猴戲一般圍觀。

  直到沈懷安熬製的湯藥差不多快好了,管家陳福才會面無表情地打開門,放她進府。

  一路領著她走進藥房,在咕咕冒泡的藥罐前,陳福熟練地割開她腕間的血管,鮮血頓時滴入滾燙的湯藥之中。

  隨後,還會被帶去林氏跟前,當作出氣筒,磋磨大半日,直到夕陽西下才能被發泄完畢的林氏悻悻然放回家。

  一回來,不待喘口氣,太子府的兩個管事嬤嬤就會「請」她去給雪香守靈。

  然後,一整晚,她都得跪在雪香的靈前磕頭、燒紙、上香……

  雪香下葬的那天,天空飄著綿綿細雨,仿佛連老天都在為這個丫頭不值。

  這日,林氏沒再為難她,割完血便早早放她歸了家。

  雖萬般不願,但沈南枝還是依照與沈青青的約定,親自披麻戴孝,扶著雪香的靈柩送出沈府。

  這些天的奔波讓沈南枝累脫了相。身形消瘦,面頰深陷,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囂張跋扈。手腕上更是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割痕,新傷疊著舊傷,看起來觸目驚心。

  沈青青到底不放心,親自來觀禮。

  她站在一旁,目光如炬地緊盯著每一個細節。

  直到看到棺槨被安穩地放入墓穴,黃土漸漸覆蓋,一切流程全都圓滿完成,這才轉過身,冷冷瞥了沈南枝一眼,隨手將玉佩丟還給她。

  玉佩在空中划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而後穩穩落入了沈南枝的手中。

  沈南枝如獲至寶,緊緊地捧在手心,生怕再弄丟了。

  這枚玉佩對如今的沈南枝而言,實在是意義重大。

  這已經不僅是她與國公府聯姻的信物,更是她最後的底牌。

  只要國公府一日沒來沈府退親,她就還有一線希望……

  ……

  鳳藻宮內,氣氛緊張得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皇后孟挽竹端坐在鳳椅上,一身華服卻難掩眼下的疲憊和烏青,顯然是沒休息好。

  她雙手緊緊扣在扶手上,一臉凝重地注視著下首坐著的國公府老夫人,眼中露出深深的不安和無奈。

  半晌,語氣平和,卻難掩焦慮地開了口。

  「母親,這一次,你……糊塗呀。」

  國公府老夫人抬起頭,眸中閃過一絲難堪,皺著眉輕嘆一聲。

  「事已至此,皇后以為該如何是好?」

  皇后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不自覺又軟了幾分,緩緩道。

  「女兒思前想後,覺得國公府與沈府的這門婚事實在不妥。那沈家女,無論家世,還是品行,都與我國公府不配,更何況……」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探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終是下定了決心,繼續說道。

  「更何況,本宮聽聞沈府近日惹出了不小的麻煩,甚至都驚動了陛下。這樣的親事,豈不是把國公府往火坑裡推?」

  老夫人聞言,臉色微微一變,眼中閃過深深的擔憂。進而長嘆一聲,無限感慨道。

  「老身也是老眼昏花了,竟把那樣的玩意兒當成了寶!」

  說著,她搖了搖頭,臉上露出自嘲的苦笑。

  皇后看著自己的母親,心中五味雜陳。

  她知道,這門婚事是母親一手促成的,如今卻鬧成了這樣,她心中必然也不好受。

  於是,起身上前,輕輕握住老夫人的手,柔聲寬慰道。

  「母親也別太過自責,今日,本宮就隨您一起去陛下面前陳情,這門親事……便退了吧。」

  感受到女兒的關懷,老夫人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然而,這抹光很快便被一層深深的憂慮所籠罩。

  她輕嘆一聲,似是猶豫,似是感嘆地沉重開口,「此事……恐怕沒那麼容易呀。」

  皇后站在一旁,默然無語。

  兩人都是心思細膩、洞察秋毫之人,又怎會看不出這背後的暗流涌動?

  只是為了國公府,為了她那無辜受累的侄兒,她不得不挺身而出,至少要試一試。

  在皇后的攙扶下,老夫人緩緩地站了起來。

  兩人心照不宣地一齊走出鳳藻宮,朝著御書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母女倆一句話都沒再說,她們不知道等待她們的將會是什麼。

  但她們知道,接下來的場面,註定不會輕鬆。

  默默穿過無數的長廊與宮門之後,兩人終於來到莊嚴肅穆的御書房門口。

  皇后站在那高高的門檻前,仿佛能感受到門內透出的威嚴之氣,連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緊張與忐忑,率先跨過了那道高高的門檻。

  陽光透過精緻的窗欞,斑駁地灑在地面上,將一束輕塵籠罩其中。微小的塵埃在陽光中痛苦地掙扎,為沉寂的大殿增添了幾分神秘與詭異。

  皇后走到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前,恭敬地行了一禮。

  她雖貴為皇后,但在蕭雲廷面前,始終保持著謙卑與謹慎,不敢有絲毫逾越。

  見蕭雲廷並未看自己,只是埋頭批閱奏摺,便鼓起勇氣,試探著開口。

  「陛下,天祁的婚事……」

  話音未落,只聽「啪」的一聲巨響,蕭雲廷將手中的硃筆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突如其來的響聲讓皇后嚇了一跳,心跳瞬間加速,仿佛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一般。

  蕭雲廷臉色鐵青地盯著面前的人,仿佛要將她看穿一般。

  整個御書房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半晌,一道威嚴而冰冷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兀地響起。

  「怎麼?朕親自賜下的婚事,皇后不滿意?」